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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一听,咧着大嘴直笑,颠颠儿地走了。 “姑娘怎么称呼?”姜蝉笑吟吟地问,“你叫卫掌柜大哥,是他真定的亲戚吧,伯母身子骨可好?前些日子我和卫掌柜商量着,把伯母接到京城养老,马上快过年了,她老人家什么时候来啊?” 香儿笑容一僵,随即掩口一笑:“我叫香儿。姜小姐误会了,我不是大哥的亲戚,我是……唉,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金绣瞥了眼她,在旁不阴不阳地来了句:“手腕子上那对绞丝金镯子看起来分量不轻,耳边的珍珠耳环少说也值十几两银子,那么多客栈不住,定要跑到非亲非故的男人家里,切!” 香儿慢慢低下头,好半天才蚊子哼哼般地说:“我说了,姜小姐可不要生我的气。” 姜蝉最不喜欢别人遮遮掩掩地说话,这副做派,没由来让她想起赵霜霜。 于是语气变得讥诮起来,“那还是别说了——听着就不是好事,保不准我真会生气。若是我说的哪儿不妥当,卫尧臣一脚踏进来,看见你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香儿抬起头,却是无奈笑了笑,“哭是不会哭的,大哥是我的恩人,我担心你怀疑他的忠心,其实……其实我是周太监送给大哥做屋里人的。” 她故意停顿了下。 金绣不知道周太监是谁,但“屋里人”什么意思她非常明白,旋即脸色大变,狠狠瞪着香儿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恨不能一把撕了这个狐媚子。 姜蝉乍一听,惊得心头通通直跳,一股莫名的忧伤和惆怅袭上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得不站起身,立在堂屋门前重重透了口气,方觉得好转些。 冷风拂面而过,发热的脑袋渐次冷静了,环视一周,姜蝉不免觉得奇怪。 卫尧臣不喜铺张,吃住一切从简,当初乔迁之时,她送过来许多陈设,除了一床青色的床幔和被褥,另外的他都没要,说什么“我大半时间都在外头忙,顶多晚上回来睡个觉,用不着布置太好,反而浪费”。 按说纳妾也算不大不小的喜事,就算不大办,至少有点喜气才对。 可看这院子,这屋子,光秃秃,黑乎乎,连个带色儿的物件都看不见,一点喜庆劲儿都没有。 搭眼一瞧,厨房的门半敞着,隐约可见墙角放着一床被子。 姜蝉忽而笑了。 真是,她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转身回到屋里坐下,姜蝉淡淡道:“周太监是宫里的总管,居然给我家掌柜的送人,当真有趣。但据我所知,我家掌柜的和周太监关系可不大好。” “再不好,大哥也收留我了。”香儿莞尔一笑,“大哥是我的恩人,他是个大好人,从此以后,我眼中只有大哥,没有旁人。” 姜蝉点点头,“不错,我家掌柜的的确是个侠骨热肠的好人,长得也好,本事也大。我一直纳闷,这样优秀的人,为何到现在还单着?” 香儿诧异地看了姜蝉一眼,她以为姜蝉会恼怒,会发脾气,不想姜蝉非但没有一点怒火,反倒还有点高兴似的。 她越来越摸不透这位的意思了,扯动了下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院门嘎吱一声响,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姜蝉提高声音笑道:“从没听说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栓子老实,却不大机灵,也没多大眼力见。现今他身边有你这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也能放心了。” 啪嚓,卫尧臣一脚绊在门槛上,跌跌撞撞扑进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没当着姜蝉的面来个大马趴! “我身边没人!”卫尧臣满脸涨红,“东家,你搞错了,什么知冷知热,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别人伺候我!” 他看向香儿,声音里又冷又沉,满是不悦,“你怎么还在?栓子!走前我怎么交代你的?赶紧把她给我送走!” 跟在他身后的栓子委屈巴巴地说:“我骡车都套好了,可她非要吃了饭,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就自己做了红烧rou……厨房里还给你留了一碗。隔壁的王大娘来了,她俩聊得热火朝天的,我也不能生撵王大娘走。” “行行行,废话怎么那么多!”卫尧臣不耐烦地挥挥手,只看着姜蝉,“东家,咱们里屋说话。” 姜蝉站起来看看天色,回头一笑,“去我家吧,清净,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给东家赶车。”卫尧臣着急忙慌往外走,还不忘嘱咐栓子,“赶紧送走,回来我要是还看见她,小心我揍你!” 栓子小眼眨眨,哭丧着脸对香儿道:“你快走吧,掌柜的说到做到,你要是不走,我就倒霉了。” 香儿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一点恼火的迹象都没有,要么是根本不喜欢他,要么是极度地信任他……” 马车里,金绣压带着几分埋怨说:“您干嘛拦着我?让我给那小蹄子来几下,看看卫小九是护着她,还是向着您!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哼,要是晚知道几个月,没准孩子都折腾出来了。” 姜蝉失笑,压低声音道:“你注意到没,她盆里洗的是栓子的衣服。” 金绣惊奇地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是栓子的?” “那都是褐色的短褐,我早不让他穿啦。”姜蝉微微笑道,“他现在是大掌柜,生意场上,该讲的排场是一定要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