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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老祖宗”是掌印大太监,也是他的干爹。 孙贤灵机一动,“能不能请老祖宗……” “放屁!”周太监喝道,“你有什么脸面请老祖宗出马?你当你是谁?自己不肯出血,动动嘴皮我们就得替你到处活动?给制造局干活的商家多了,要是个个都你这样,我们干脆管你们叫主子得了!上次帮你已是破例,自己不中用,别总指望别人替你擦屁股!” 耳朵轰的一声,孙贤软塌塌地瘫了下去,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东家,快起来吧,轿子都没影儿了。”账房过来扶他。 挂在西边的太阳像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球,照得大地一片蜡白,孙贤却出了一声冷汗,傻呆呆盯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忽道:“那小子要让土匪劫了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指卫尧臣,账房一惊,忙道:“咱们是正经的买卖人,不能沾惹□□!东家,不行与卫掌柜和解吧,咱不争蓝印花布的市场,他也别抢咱们坯布的生意。” 孙贤含恨忍辱爬起来,长叹一声,“晚啦,他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现在退让,以后我只能从他手里买棉纱了。通知下去,京城和外埠的铺子暂且关门,织坊停工整修织机……让我先静静,想想到底怎么做。” 清风徐来,明月皎皎,已是亥正时分,真定德盛楼被卫尧臣包了场子,本地的伙计们,管事的掌柜的,还有魏县十八家染坊主事的人都在。 席面热闹非常,尤其是魏县染坊的人,一个个争相给卫尧臣敬酒。 “我们都知道这俩月您实在艰难,可您非但把之前的货款给我们结了,还每月照付工钱,魏县提起您谁不翘大拇指,谁不夸一声仁义?” “就是,好歹有您给撑着,我们这些染坊才没关门,卫掌柜,我敬您一杯!” 卫尧臣笑着饮了酒,“咱们本来就是供销一体,你们不好,我也不好,再说我还有十万匹订单指着各位哪!” “本来干得好好的,大家都有钱赚,结果让那姓孙的斜插一杠子,搞得魏县织染行乌烟瘴气,我们染坊差点和染料铺子打起来。” “卫掌柜,咱们还染布吗?这俩月染料铺子没生意做也是着急,孙家被您整得够呛顾不上他们,有两家托我探探您口风,想重新供货,可听说您把坯布都放出去了,没坯布,染不成啊。” “让他们过来找我商议。”卫尧臣晃晃手里的酒杯,“诸位放心,我手里有棉纱,找织坊直接代工就成,再去南边收点布上来,嘿嘿,不出三日,老几位就得铆足劲开工!” 隔天就有染料铺子的人求见,卫尧臣不跟他们客气,把价钱在原有基础上又压了一成,货款押后四个月,条件不可谓不苛刻。 即便这样,仍有不少染料铺子偷偷摸摸找他重签契书。 没办法,孙贤摁头不让他们供货,但不接收他们的染料,顶多给点零散的单子,连着这么多天没生意,搁谁谁受得了? “比的就是谁先撑不住,说到底孙贤没胆子打这场烧钱大战。他和钱掌柜一样,习惯守成不变,但凡手段激进一点,就心生怯意。也是这么多年他上头有人罩着,生意做得太平顺了,如果他真狠下心用所有家当和我搏一把,没准我就输了。” 卫尧臣细细看过账本,和姜蝉道,“我想再抵押一部分铺面田庄,趁着棉纱价格低,赶紧购进一批压仓,如果八九月份再买,大家一看根本没大丰收,那时棉纱价格肯定会涨。” 姜蝉把印鉴往桌面上一放,大气道:“拿去!” 如此干脆!卫尧臣握着那枚印鉴,只觉心里一阵酸热,长吁口气笑道:“我还有个打算,姜家虽然也有织坊,但是太小了,只有一百架织机,我想再建二十座织坊,三千架织机。” 姜蝉讶然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黎婆婆织布的手艺?” “她老人家肯赏脸指导最好,若不能也没关系,咱自己能织布,就不怕别人从源头卡咱们,只有咱们卡别人的份儿。这是银子不凑手,不然我还想买棉田,直接来个一条龙,谁也别想从中间做手脚。” 姜蝉听了直笑:“一样样来吧,想把孙家解决了再说。孙家铺子全关门了,咱们要不要把坯布的价格抬上去?” “咱们有低价棉纱,把成本拉低不少,没怎么亏,倒不用急着抬价。” 卫尧臣沉吟半晌,慢慢说:“明天开始卖蓝印花布,回拢银子,让京城伙计盯紧孙家,如果他们开张,立刻放低价布冲他,他若跟着降价,咱就收了他的布,转手染成蓝印花布卖出去!” 姜蝉想说什么,忽见袁嬷嬷在门外露了下头,忙让她进来,“卫掌柜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袁嬷嬷悄悄打量卫尧臣一眼,“赵家来人,要撤一万两银子的股金。” “撤不了。”姜蝉淡淡道,“赵家的房子地我都抵押出去了,他们最好盼着姜家不要倒,否则他们就得住大街上去。还有,告诉来人,姜家不管饭。” 袁嬷嬷想笑,又忍回去了,“他们还给夫人捎来老爷的信,我给拦下了。” 姜蝉连拆都没拆,直接放烛火上烧了,“把赵家要撤股的消息告诉母亲,旁的,一概不提。” 袁嬷嬷回去照着吩咐一说,姜如玉更是难过,抱怨道:“蝉儿被jian商挤兑,老爷不管,还要火上加油!当初说好了定会护我们母女周全……他官居三品,又管着户部,但凡和下头衙门打声招呼,蝉儿也不至于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