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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菱将念头从脑海中驱散,摇了摇头。 取了干净的纱布和治外伤的药,她拉过沈辞南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膝头。 “你还会包扎?”沈辞南乖乖任由着苏菱拉着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瞧不起人?苏菱挑了眉。 “放心吧,沈大将军,我不会公报私仇的。”苏菱倒了一些药粉在手心,抬眼看了沈辞南一眼,“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啊。” 沈辞南听着稀奇,在战场上这几年,纵使敌军的利箭扎进脚踝,刀剑划破皮rou,他从无一声闷哼。如今竟然有个小姑娘对着区区不伤筋骨的小伤,对他说忍一下。 既然她说了忍一下,那就姑且忍一下吧…… 沈辞南很给面子的在苏菱的手伸过来时,微微往后一缩,装作一副畏惧的模样。 “哪有怕疼的将军啊?”苏菱絮絮叨叨,一把握住了沈辞南的手腕。 原来装疼还有这种好处…… 沈辞南毫不犹豫:“有的。” 苏菱狐疑地看着他。 沈辞南回望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目光真诚,还真像那么回事。 “有也忍着。” 苏菱拉起沈辞南的袖子,露出左手的伤口。 之前不过匆匆一眼,并未细看。如今这一细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怕。 沈辞南显然是没放什么心思在伤口上,边上的皮rou牵连着撕裂开来,暗红的血液凝固了,却蹭的东一块西一块。他的手腕瘦且白,这样一道伤口横在其上,触目惊心。 光是看着那道伤疤,苏菱就感到了刺骨的疼。 这样的伤,他没感觉吗?就这样任由着血液凝固,伤口愈合? 她皱了皱眉,面上不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将军比我年长许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苏菱一边将粉末轻轻洒在他的伤处,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沈辞南一愣。 她似乎一直是这样的。 旁人都在乎他的身份,在乎他一身血污的肮脏,只有她会在乎他的感受,会抱怨他不会照顾自己。 只有她。 “疼,夫人轻点。”沈辞南沉溺在思绪中,随口胡诌。 “知道啦。”苏菱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倒粉末的动作慢了些。 沈辞南右手撑着头,左手被苏菱抓在手心里,她的眉眼离得那样近,杏眼专注在他的伤口上,连小小的鼻尖都在紧张,唇抿成了一条线,像一只如临大敌的小白兔。 空气中的纤尘都慢了下来。 沈辞南不禁上翘了唇角,他突然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在这一刻。 苏菱似是怕他真的疼,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往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原本也不会包扎,娇气得很,”苏菱想到了什么,笑着抬眼,“就和现在的将军一样,还要我来给你包扎。” 沈辞南猝不及防对上了她波光粼粼的杏眼,心跳一顿,忘了反驳。 窗外的阳光璀璨,却不敌她眼中分毫。 “我不是在京都长大的。儿时母亲过世后,有位算命先生说我不吉利,父亲信了,就把我送到了千里之外临安城的苏府。” 沈辞南认真地歪着头,听着苏菱的话,并不去打断她。 “祖母年事高了,在临安城中掌管苏府。她德高望重,是临安城中的名人。我到临安城那年,就这么点大,”苏菱比个了高度,自己先笑了,“真的就这么点高,连高一点的马车都要人抱着才能上去。被父亲赶到临安城时,我以为没人会要我了,天都要塌了。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时候我和春柳两人,在马车里一个哭的比一个惨,一路上车夫都烦死了。” 沈辞南跟着她笑了,是久违的,毫无戒备的笑。 “初到苏府时,入夜了,人生地不熟,家仆提着灯笼,我就是不肯下来。我就是哭,使劲儿哭,扯着嗓子哭,哭累了就歇一会再哭,旁人都没辙了。然后,”苏菱的语调温柔下来,眼中有着芙蓉浦都比不上的波澜,“然后祖母就来了,我当时哭得太厉害,只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苏菱给沈辞南擦好了药粉,取过桌上的纱布:“老人家身上总会有一股独特的的味道,能让人莫名心安。她没有像旁人一般,站在车外让我赶紧下来。她弯腰到马车里,一把抱住了我,口中还念叨着‘没事的,我们到家了’。” 沈辞南被她握着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很奇怪,明明在临安城待了这么多年,忘了很多事情,却独独还记着第一次到苏府的场景。祖母宠我,爱我,一点都不会因为父亲的冷落对我有丝毫的不满。有她撑腰,我摔了会喊疼,累了会撒娇,在苏府过得比在国公府还舒心。我在府中恃宠而骄,也有人乐意惯着我,直到去年冬日祖母的一场风寒……” “摔了要自己忍着,累了要咬着牙坚持。我以为我长大了,祖母就会从床上坐起来,继续让我趴在她怀里撒娇。可是她还是没能熬过去年寒冬的霜雪。”苏菱一圈又一圈给沈辞南缠着纱布,动作轻柔,“一切都过去了,只有我还困在其中。” 沈辞南的手被包扎得正好,乍一看,居然和府医的相差无几。 苏菱拉过他即将要抽走的左手,在纱布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道:“好啦,这下就不疼啦。” 沈辞南动作一顿,脸上的淡定从容有了一丝小小的裂缝,他犹豫着抬起左手,摸了摸苏菱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