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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 第86节

    太君又说:“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你万万不可屠杀殆尽妖族之人。”

    “为何?”

    天君眸光沉下去:“你可知,天族的仙脉,为何永不枯竭?”

    风伏命唇上扬,表示洗耳恭听。

    天君闭了闭眼:“天道本该制衡,灵脉分崩离析,创立四大仙境,逆天道而行,必然面临枯竭,要想解决此事,可将妖族元丹,投入灵脉之中。除了风氏,谁也没发现这秘密。”

    所以数万年来,风氏一族的灵脉,已然血流成河,表面却浩瀚清澈,从不枯竭。甚至没有人发现这秘密,妖族地位卑贱,死了便死了,谁也不会往这上面联想,每隔十年,风氏就杀大量妖族,投元丹进去。

    风伏命轻笑一声:“您以为我不知道?如今妖族已然崛起,不是那么好杀,很难再瞒着其他人,所以孩儿才会下那样的命令,诛杀八荒妖族,帮您和祖父,收拾烂摊子。”

    天君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想……”

    原来听宓楚说灵脉出现妖气那一刻,风伏命就开始策划,杀尽妖族,再令四大仙境,灵脉相合。

    这样妖族无法应预言,出现新的王族,灵脉相合后,也不必枯竭,风氏握紧灵脉归属,能永远坐稳天君之位。这是多么大的一盘棋,天君心惊rou跳,风伏命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当天君,还要留着他?

    风伏命点点自己的手腕,轻声道:“我只是好奇,父君什么时候,才会不想再续命?舍得赴死?”

    天君脸涨得通红:“孽子!”

    风伏命轻笑,拍了拍他的背:“不至于,我只是在看,看父亲是否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用阵法转移自己的孩子的寿命与天资,为自己续命。不过想来,您实在太差劲,那阵法也无法屡次救你。否则父君怎么会放过我。”

    风伏命转身走出宫殿,不管天君在里面咳得撕心裂肺。

    他带上温和的假面笑意,笑意不达眼底。

    天妃迎上来,不太敢看他。她心怀愧疚,当初的事情她也知道且默许,便永远矮了这个孩子一头。

    天君资质平平,一开始坐上天君之位,三镜均不服,后来风伏命出生,生来祥瑞,天君狠心用阵法,转移风伏命的寿命与天资,到自己身上来,才安安稳稳坐稳了天君之位。

    而本该天生麒麟子的风伏命,被他拖累,幼年孱弱,寿命也不长。

    旁的仙族,如即墨少幽,若能顺利熬过天劫,可以活上数万年,可风伏命不一定……被自己的父亲借命,他不知何时就会死去。

    风伏命拍拍她肩膀:“母妃莫慌,他只是告诉我,他快不行了,让我好好收拾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孩儿一定会争气,让您颐养天年。”

    天妃腿一软,慌忙点头。

    风伏命眯眼:“他撑不住了,我便继位后再出征吧。”

    *

    妖宫的夜晚再次来临,这段日子,人人绷紧心神,害怕在这样的情况下打仗,没想到天族不知发生了何事,迟迟没有对他们动兵。

    琉双用徽灵之力温养完白追旭的残魂,晏潮生依旧没有踏入宫殿。

    这几日,他让人送了许多好东西来,她知道,如今妖宫穷得很,他要养一整座妖山的妖族,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些,全给了她。

    丛夏那日放出赤炎蜂,被罚去建宫殿。让rou体本就脆弱,只会制药的蝴蝶精去建宫殿,这个惩罚有够诛心。

    晏潮生做这一切,都是琉双暗暗打听到的,他自己从来不说。

    不过这样下去,不是琉双要的结果。他这样傻愣愣般待她好,实在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十分出乎她意料。

    琉双记忆里,妖君明明那般看重利益得失。他满身孽欲,又冷酷果决。

    她安顿好白追旭的残魂,推开门,向着一旁的树林中去。

    林中湿气很重,妖宫在七百年前,可算不得是个好地方。

    她的仙衣不沾露水,带着浅金色光华。

    柔和月光下,琉双看见一只庞大的妖鸟委委屈屈地“蜗居”着,守着一个人。琉双看见妖鸟,仍有些不适应,努力把它和青鸾化等号。

    它生得以后威风凛凛,而不是生得现在这样憨,年龄小小,心智不全,长得跟傻大个似的,活脱脱揠苗助长。

    晏潮生如今估计没有好东西可以喂它。

    那人闭眼打坐,身上玄光微弱。

    她隐约觉察到,晏潮生虚弱了不少,可是没能探查出缘由。

    原来这么多日,山主把自己的寝殿让给她,和一只大妖鸟,一起住在山林,连妖山的小妖怪都不如。它们至少还能睡在屋檐下,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昨夜还下了雨,他和小妖鸟,要么淋了一整夜,要么用结界过了一夜。

    琉双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晏潮生冷冷睁开眼,正要动手,见是她,呼吸一滞,有几分局促:“你怎么来了。”

    “你这几日,一直住在这里吗?”她蹲下看着他。

    月华柔和。

    他抿唇,言简意赅:“修炼。”

    她忍不住笑了笑:“去殿里一样可以修炼,为什么要在外面?”

    晏潮生又不说话了。

    她伸手去牵他,把他拉起来,触到他冷得像冰一样的手,吸了口气。他要缩回去,琉双却没放手。

    她竟对如今小妖君的生出几分无奈,牵着他:“走吧。”

    路过青鸾,琉双拿出晏潮生给她的血灵芝,递过去,青鸾小心看她一眼,又看看晏潮生,见晏潮生没反对,这才叼过去,狼吞虎咽。

    第72章柔情

    琉双拍拍青鸾的大脑袋,它亲昵地啾啾叫了一声。

    “对了,你是怎么救活青鸾的?”琉双问,“从镇妖塔中出来,它似乎就破壳了。”

    她从湖里捞出来青鸾时,它只是一枚没了生命气息的蛋,晏潮生这个时候就有能力救活死去的妖族吗?

    “青鸾?”晏潮生看她一眼,默认了琉双给小妖鸟取的名字,他不愿说出以心脉给青鸾续命的事,只好说,“机缘巧合,在镇妖塔中寻得机缘,帮助它破了壳。”

    两人回到寝殿,寝殿比外面温暖多了,明珠的光照亮纱帐,琉双能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愈发僵硬。

    晏潮生在想什么?

    纵然这样不自在,他依旧没有挣开她。

    不过,她决定对他好一些,就像在妖宫,他曾经为自己做的那些一样。

    琉双抽出手,晏潮生顿了一瞬,垂下眸,掌中一空,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不过很快,这一点失落,不复存在,因为她指着那张雕花大床说:“你去睡觉吧,前几日你才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

    殿里只有一张床。

    晏潮生喉咙干涩:“不必,我妖身坚韧,不必睡觉,我在寒潭下待一晚就好。”

    晏潮生如今元身已稳,真让他去寒潭待一晚,明早就彻底冻成了冰。

    她严肃道:“你有伤在身,不能睡寒潭。”

    也不知为什么,晏潮生的伤,过了这么多日都没好,琉双一靠近,就能闻到浅浅的血腥气。

    她把他推进纱帐:“好了,睡觉吧。折腾了大半夜,战雪央才给我治好身体,我也该去休息了。”

    说罢,她走到外间去。

    晏潮生一腔跳得剧烈的心,在看见外间的小榻时,终于不再乱跳。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以为她会和自己一起睡。

    琉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小榻,放在外间,上面铺了柔软的云锦。而他进来,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晏潮生还在纱帐中站着看她,她已经爬上小榻,香甜地闭上了眼。

    晏潮生也躺在了床上,枕着自己胳膊看出去。

    不知是不是琉双在这张床睡了几日,四处都是她身上的香气。晏潮生伤得不轻,本来身上哪里都疼。此刻与琉双这样安安静静共处一室,殿内檀香幽幽燃着,他却并不觉得疼了。

    晏潮生感觉到,她开始关心他。为他上药,还很信任他,让他回到宫殿住。

    尽管晏潮生明白,从小到大,关心他的人,并没有好事。骗他当他娘亲、却要炖了他的妖怪,曲意讨好他的女妖,以及要剜他眼睛的散仙。

    包括宓楚,送他仙甲,他们都不怀好意。

    但此刻,晏潮生不愿意去想这些,他刻意不去想琉双要什么。若他依旧敏感多疑,连仅存的这一线希望,也会失去。

    不过小仙子似乎不太懂怎么对一个男子好,他看看床头的披风,又看看她栖身的那张小榻。

    男子才会对女子这样,用披风裹住对方的身子,让出床给对方睡。她反过来,一股脑用在他身上了,把他当作女子哄。

    他栖身在一室明珠柔和的光亮里,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凝望她。

    夜色愈浓,晏潮生下了床,走到她身边去。她侧躺着,一只手的手指半握,放在脸颊边。

    晏潮生俯身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

    琉双如今恢复仙身,这样的动作,惊醒了她,不过她还带着几分睡意。许是灯光太暖,琉双睁开眼看他,眼睛里也是溶溶暖色。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没事,睡吧。”

    比起小榻,床上自然舒服许多,琉双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住,触到温暖之源,她下意识往里面蹭蹭,闭上眼睛。切断自己的神识,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晏潮生走出纱帐,去了那张小榻。

    本来小榻是琉双给她自己准备的,比女子的身量大不了多少,晏潮生躺在上面,生生委屈了他那双长腿。只能蜷缩着。

    琉双第二日在雕花大床上醒来,晏潮生已经不见。

    琉双坐起来,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想起上辈子一些有关晏潮生的事。

    某种意义上,晏潮生真的十分勤奋,身先士卒,也很能吃苦。所以七百年后,娶了她这株仙草,便笑她娇气难养。

    她需要柔和漂亮的灯光,会闻风而动的风铃,漂亮的琉璃灯,柔软的云锦。

    他们两个,彼时还没圆房,也没去鬼域,就住在这里,住在妖宫。只不过七百年后,这里富丽堂皇多了,广袤宽阔,不比天宫小。

    晏潮生的宫殿简单冰冷,琉双的却舒适极了。晏潮生本来睡惯了艰苦的地方,后来被她拽着,一同躺在她房间的云锦里。

    她期待地问他:“怎么样?”

    晏潮生眯起眼睛,半晌道:“不错。”

    她便欢喜不已,按着他,不许他起来,让他躺在这里睡。他神色古怪,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琉双当时没懂他的意思,还很疑惑地摸摸自己脸:“怎么了?”

    他闭眼,别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