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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重生) 第24节

    戚英戚风两兄妹皆为嫡母所生,照例要送进上京抚养一段时日(也就是质子),和步练师是一同长大的情谊。jiejie性子暴烈如火,弟弟却文静木讷许多,平日里少不得被其他纨绔子弟欺负。

    戚英年岁大些,在校场习武,仔细算来,倒是步练师陪着这个弟弟多些。步练师自幼刚正,最恨欺凌之事,戚风被纨绔欺负,总是步练师帮他出头。

    当时南衡公曾试探,步练师虽千尊万贵,但戚风身为戚家长子,二人也门当户对,不如皇上做主,把步练师许配给戚风。

    当时皇上龙颜震怒,斥责南衡公妇人之见:“薇容乃是朕将来的股肱之臣,岂是一家一院的小小主母!谁再打薇容婚配的主意,朕便自断一臂赠与你便是!”

    没人想要皇上的胳膊,南衡公悻悻而去,此事便不了了之。

    薄将山听闻此事,心情非常神秘,觉得这戚风真是剑眉星目,可比周琛那玩意英俊潇洒多了。

    戚风虽然幼时胆小怯懦,但在步练师身边一待,年岁一长倒是养成了沉稳内敛的好性格。薄将山以前也是行伍中人,素来对戚风有几分敬意,这戚风确实当得起“白龙将军”的称号,东南海的倭寇谁不怕戚风的军旌。

    怕是南衡公也是急了眼了,把自己嫡长子都塞进了薄将山的手里:

    你是太子党羽,可以不救周瑾;但你必要保住梧州,给周瑾回旋的余地。

    大家都是权臣,皆懂一个道理:

    强梁者不得其死!

    李氏这般嚣张,大祸必要临头!太子母族一倒,周望定不复从前,而薄相国您身为太子一系,也得为自己的后路考虑!

    那上京沈氏比起天海戚氏,也只是个“上京名流”罢了!

    薄将山一笑了之,全然不理:

    南衡公是五柱国中唯一的女人,倒是头脑最为清醒的大人物。

    ……只是戚氏一族既然参与了逼死薇容一事,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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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公,”戚风皱着英气的眉毛,“听见了吗?”

    步练师与戚风一同站在大坝边上。不消戚风出声,步练师也听见了,乌苏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山崩的巨响从天际隐隐传来!

    洪峰来临,势极雄豪——!!!

    步练师脸色大变,对沈逾卿道:

    “沈钧,去告诉装死的梧州胡氏,就说若是胡氏不想诛灭九族,那就按我的意思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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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强梁者不得其死”出自《道德经》。

    第21章 东流去   一声叹息

    暴雨磅礴,狂洪凶恶。洪峰好似一座巍峨城池,自天际汹汹奔来,立刻撞飞了大坝窟窿处紧急填补的渣土和砖石!

    六人合抱的水柱当即贲溅狂飙而去!!!

    戚风厉声下令:“下土!!!”

    白龙将军一声令下,军民立刻开始动作,垒成墙的渣土包被竹竿顶入决口!

    所有人都心都系在这些渣土包上——

    轰!!!

    垒成小山的渣土包堆入乌苏江,好比在沸水里扔了几粒白盐,洪水咆哮着吞没了它们,渣土包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心都和这暴雨一样的冷。

    戚风面不改色,再次挥手:“下土!!!”

    无数小推车在道路上辘辘作响,士卒和百姓朝着决口来回奔走。

    “令公。”

    步练师回过头去,居然是梧州判司。判司大人一身狼狈,和老农无异,手里捧着一抔土。

    步练师奇道:“大人这是何意?”

    “州府院中的土,已经被挖光了。”判司大人低声道,“令公,再看一眼梧州土吧。这是能种出江南一等稻的土,就要被乌苏江全冲走啦。”

    步练师喉咙一哽,眼底发热。

    这道决口必须立即填上,否则大坝崩溃不堪设想。没有渣土还有墙砖,没有墙砖还有棉絮,没有棉絮还有……

    “结成人墙,卡住木桩,等待土包!”戚风厉声下令,“戚家军,出列!”

    一排士卒应声出列,他们皆是吴江精锐,上身赤膊,披发文身,目光如炬。

    戚风嘴唇抖了抖,没有立刻说话。吴江儿女,英雄辈出,斗倭寇、收琉球、平蓬莱,这些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手足同胞,兄弟姐妹。

    将军的心在滴血,将军的脸硬如冷铁。

    泼天大雨里,这排汉子抬头挺胸,像是一行凛凛的刀锋,沉默地等待着戚风最后的命令。

    “……”步练师素来伶牙俐齿,如今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要重重抚恤他们的家人。”

    戚风沉默片刻,沉重点头。

    步练师转身面向那行士卒,躬身作揖一礼:

    “好汉们,拜托了!”

    士卒齐声应道:“是!!!”

    戚风闭了闭眼,既而双眼齐睁,出声咆哮道:

    “去!!!”

    只见那排士卒纵声大吼,天地在这一刻噤声沉默!他们手臂挽着手臂,齐齐跳了下去!

    有些人转开了眼睛,有些人闭上了眼睛,有些人睁大了眼睛。

    飞湍急流,洪浪狂飙,这行士兵卡在木桩中,以血rou之躯阻挡着吞天沃日的洪流。

    巨浪通天,湍流不息,那行人头时而浮上河面,时而被洪浪吞没。

    戚风死死地盯着决口,双眼涨满了血丝。他的脾性与大多猛将不同,罕见的温实敦厚,更像一位儒雅宽和的夫子。

    如今他嘶声咆哮起来,像是一同发狂了的猛虎:

    “土石还没来吗——?!!”

    一道高浪汹汹而过,那行人头再也没浮上来。

    乌苏湾堤坝死一样的安静,只有河流还在纵声狂吼。

    天灾何其残酷,人力何其微薄。

    戚风面无表情地立在风雨里,将军的脸像是钢浇铁铸一般的冷硬。

    戚风嘴唇抖了抖,既而厉声大喝:“戚家军,出列!!”

    又是一行士卒列众而出:“卑职在!!!”

    火光凄厉,长夜暗沉,一些百姓跪下去了,紧接着,所有百姓都跪下去了。

    一个青壮百姓大吼道:“将军,让我们上!”

    “就是!这里可是乌苏湾!”另一布衣汉子大声道,“将军,要跳也是我们跳!”

    一道童声哭啼了一声“阿爹”,随即被一个妇人捂住了嘴。

    戚风浑身一震,头皮发麻,缓缓看向一旁。步练师不在此处,沈逾卿还立在那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都等着他拿主意。

    那群青壮汉子朝沈逾卿跪下了:“大人,让我们去吧!”

    沈逾卿看着眼前这些朴实青壮的百姓,看着这些满身狼狈的汉子,看着这些殷切诚恳的目光。

    他如鲠在喉,热泪难言。

    沈逾卿是上京沈氏的嫡长子,虽然少年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心里秩序森严,这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人就是分嫡庶尊卑的。

    可在这毁天灭地的洪魔面前,那些规矩观念突然都坍塌了。

    沈大公子倏然明白了,为什么相国愿意为了老农生计,跑遍乡野村舍;为什么令公愿意为了作坊营生,大查贪官污吏。

    尊卑有何用?贵贱有何用?

    谁不是爹娘生?谁不是骨rou做?

    谁都是天下一匹夫!

    沈逾卿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喝,好似霹雳炸开了这寂寂长夜:

    “且慢!!!”

    众人齐声望去,一匹骏马破风而来,马背上的步练师衣袂当风,好比一剪烈艳的云霞,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步练师纵声大喊,嗓音泠泠:

    “戚将军,沉船来堵这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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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风一愣:船?

    ——哪来的船?

    众人睁圆了眼睛,只见一艘艘货船仿佛玉城雪岭,被上百头驮兽拉扯着,向着乌苏湾决口的方向涌来!

    “商船……”沈逾卿小声喃喃道,“这是胡家商船……”

    步练师方才离开乌苏湾决口,就是亲自去说动梧州胡氏!

    显而易见,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