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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远沉默了片刻。 他无比明白许之诲所说,他自从到了代州,在查四年前一事上就是举步维艰,不管是想找到当年的卷宗,还是找到本该被镇北军保管的战报,所有的案卷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遍寻不得。 他身处局中,若要破局,跳出其外,自然是最快的办法。 “忠勇侯。”他终于抬起头,向许之诲说了这三个字。 许之诲眸光微深:“他的好儿子手底下的人出了事,恐怕已经自身难保。” “不够。”燕远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来,“他牵扯的地方,也许不只代州。” “我会把消息传回去,尽量坚持到你处理了关外那个。” “好。”燕远郑重地点头。 城墙的西侧,此时在寒风里却传来一个不太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燕远!你在那里吗?” 是林悠的声音,燕远神情蓦然变了一下,甚至来不及与许之诲再说些什么便连忙转身看过去。 原本昏暗漆黑的城墙上,此刻远远出现一盏豆大的灯,她雪白的斗篷,在夜色中明朗温柔。 许之诲瞧见那一盏灯,未再多说什么,几乎是瞬息之间就重新隐没进夜色之中。 燕远急急地迎上去:“你怎么来这里了,山上风大。” “他们说你在这,我就来找你了。”林悠一张小脸都已冻红了,却是扬起头,朝他笑得灿烂,“你看,这个地方能瞧见月亮呢!” 第100章 射天狼 燕远,生辰快乐! 寂静而高远的深空, 像是笼罩在群山之上的巨大棋盘,上面是稀疏星子组成的棋局,还有一轮明亮的弦月, 似娇羞的琵琶女一般,半掩娇颜。 林悠拉着燕远的手,兴奋地眺望着那在高空之中格外明亮的月亮:“宫里没见过这么亮的月呢, 倘若是月圆之夜,那该多亮啊。” 燕远侧脸看着她, 夜里太冷, 她的小脸冻红的, 鼻尖也红红的, 可她笑得却格外灿烂, 好像自从来了代州她都没有这样高兴过。 燕远看着她的样子,好似不自觉地就暂时忘记了那些旧案带来的烦恼, 他笑道:“月圆的时候,能把山脉的影子照得格外清晰。” “多希望我也有机会看一看那样的月亮。这里叫望月关, 是不是因为这个呀?” 燕远为她紧了紧斗篷,又将那毛绒的领子立起来, 将她的小脸包裹在里头。 “据说这里自古就是军事重镇, 是要屯兵的重要关口,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那些出征的将士,长年累月驻守在这里, 见不到家人,兴许收到一封书信都难,每每四年家中亲人,他们便会登上高高的山峰, 仰望当空的明月。” “是因为古人诗中都说明月代表相思吗?”林悠问。 燕远笑了笑:“也许吧。虽然身处两地,但却能和亲人共同仰望同一轮月亮,也算是遥遥寄托了心思吧。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被称作望月关。” 林悠转过头看向他,不知是不是边关的风也比京城更烈,他的眉眼之中,似乎有更多的刚毅。 她突然心有所感,柔声问道:“那你呢?你也会在思念亲人的时候,来这里看月亮吗?” 燕远微怔了一下,视线从遥远的月亮落回她的身上。 她的眼眸在月光下似乎格外明亮,许多珍贵的,他无比想念的情感,在此刻,从静谧的夜里悄然生长。 还未曾听到他的回答,林悠便忽觉鼻子一酸,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她看着面前的燕远,忽然就想到了前世,他在望月关的六年,是不是也有无数次,这样站在城墙之上,顶着寒风,遥望一轮满月呢? 他该是在怎样的孤立无援之境里,生生坚持了六年之久呢? “悠儿……”燕远发觉她好像哭了。 林悠忽然踮脚,倾身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会一直陪我看月亮的对吧?” “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问?”燕远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整个人像是僵硬在原地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 “雪停了,胡狄人还会再来,燕远,就算是为了我,保护好自己。”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以为你不怕冷跑到这里是为了看月亮呢,原来月亮也不能帮你停止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林悠不满意地撅撅嘴,而后松开他,“我有正事。” “什么事?”燕远垂眸看她。 但见她竟从那厚厚的斗篷里“变”出一个崭新的荷包来:“燕远,生辰快乐!” 生辰…… 那一瞬,燕远是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回应,他好像被丰盈的情绪包裹着,只剩下扑通扑通越来越快的心跳昭示着他难以自抑的激动心情。 月光下的少女就像是很多年前跟着他偷溜去御膳房吃糕点时一样,明媚,纯净,还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狡黠。 他怔怔地想要开口,却觉得任何词句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久未听到回复,林悠有些不满:“怎么,燕少将军及冠了,便也要摆起谱来了吗?” 燕远望着他,终究抬手一把将她捞入怀中,他的脸深深埋进她斗篷的绒毛之中,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林悠愣了一下,随即浅笑:“燕少将军若是让人看见这么狼狈,日后还怎么训练兵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