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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话音出口,萧弘才惊觉声音已哽咽。 天丰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哭。” 萧弘紧紧咬住了牙关。 不多时,大臣们便陆续应召而来,右相上官博和左相吕通一前一后进了大殿,两人都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天丰帝身边的太子萧弘,面上皆有讶然之色闪过,随即便神色各异地分列左右行至前向天丰帝行礼。 “今日召诸位爱卿来,是要各位做个见证。”天丰帝说着,宣了负责草拟诏令的中书令上前待命,“晋王中毒一事太子已查明乃流症所致,御医赵巍危言耸听,朕已命人将其正法。”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低头垂眸,掩饰着心中惊骇。 “拟旨——”天丰帝缓缓说道,“待晋王病愈后,即日启程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朕死后,命贵妃殉葬。” “太子萧弘,继朕帝位,望二位相卿率百官倾力辅佐,勿负朕心。” 他说完这些话,仿佛骤然放下了心中大石,突觉眼前一黑,伴着阵强烈的恶心便突地呕出了一大口乌红的血。 “父皇!” “圣上——” …… 天丰十六年八月初二,天丰帝病危,太子萧弘衣不解带侍候在畔,足足一天一夜不曾离开。其间贵妃几次请见,皆被太子命人挡出,眼见面圣无望,贵妃竟跪在蓬莱殿外哭号不止。 她正哭得眼泪横飞控诉萧弘以权谋私不肯让她面圣是另有私心,萧弘便从殿内走了出来。 贵妃一见到他便咬牙切齿:“你!你有本事就放我进去见圣上,让我同他说话,他绝不会这么狠心待我们母子!” 其他大臣立在殿前,无人帮她言语,就连上官博也没有开口。 萧弘站在台阶上,无波无澜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没有他往日的谦让隐忍,也没有应有的胜利得意,只是全无感情,就像在看将死的蝼蚁。 李济风抹着眼泪随后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定,扬声宣布:“圣上……驾崩!” 贵妃如遭雷击,瞬间软倒在地。 萧弘语气平静地对她身旁的宫女道:“好生照顾娘娘,圣上喜欢她明艳照人,入殓那日莫要让父皇看见她这张脸失望。” 贵妃面如死灰一动不动,最后几乎是被宫人给拖着离开了蓬莱殿。 “上官丞相,”萧弘走到上官博面前,伸手虚扶了正要行礼的他一把,“全弟的病可大好了?父皇的丧仪我希望他能来,毕竟父皇生前最宠爱的便是他,他既没有见到父皇最后一面,临走前总不能不给父皇磕个头。” 上官博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便道:“回殿下,听闻晋王再过两日便能下床走动,想来参加丧仪是无妨的。臣也已让人安排护送晋王去封地的卫队了。” 萧弘看着他,似有些疲惫地牵了牵唇角,语带三分敬重地道:“辛苦了。” *** 天丰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云澄正在禅房里抄经,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来人又道:“殿下说,请郎君早做准备,登基大典后便会派人来接郎君回东宫暂住。” “知道了。”云澄笔下未停,游走从容。 报信的人刚离开,便又有人来敲了门。 “苦瓜大师。”江流笑着将对方让了进来。 穿着粗布僧衣的老僧摸着下巴上的三寸花白胡须,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刚刚放下笔从案后走出来迎他的云澄,半笑道:“大慈寺这浅滩看来终是要留不住云郎君了。” 云澄走到他面前,笑着抬手施了一礼:“大师,请坐。” 老僧也不客气,转身径自走到窗前的竹榻上盘膝坐了下来,问他:“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先帝所定的一月期限是在考验太子?” 云澄亲手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娓娓道:“若先帝有意废太子,那这一月之期便太过多余。他之所以始终下不定决心,无非是担心失败之人会不容于得胜者。但为君者,除了父子之情更有帝王之责,储君的人选关乎大盛朝江山社稷,倘若有人德不配位,在他眼皮底下便已不安分,他又如何能放心。” “所以,晋王打着父子亲情的旗号返京,太子便比他多表现出一重手足之情?我就说他怎会如此沉不住气闹得人人皆知他被贵妃呵斥逆上。”老僧叹道,“现在想来也应是你让他激贵妃按捺不住出手,就是想让先帝知道晋王一党已到了怎样跋扈的境地,倘若晋王继位,必会受如此强势的外戚干政,再加上上官博等人,恐怕社稷难安。” 云澄淡淡笑了笑,算是默认。 “你还算到了先帝对先皇后的意难平。”老僧直视着他,忽而正色说道。 “是您告诉我的,”云澄从容迎着他的目光,“先帝在先皇后服毒自尽后曾于当夜问过您:观星看天,可能问人真心?是么,太常卿大人。” “我早知你不会是无缘无故来这大慈寺修行。”老僧神情复杂地一笑,默然片刻,充满嘲讽意味地摇了摇头,“他当初不曾相信皇后的清白,如今以为自己信了太子,便不曾欠另一人了么?” 他说完,笑着摆摆手,如饮酒般拿起面前茶杯将杯中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复又看向云澄,良久,似有些感叹地道:“我知道太子登基之后必会重用于你,以你的性情也绝不会甘于在这里等死,只是玄明,你虽心怀天下抱负,但却从不怜世人——如此之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经世之臣恐怕还有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