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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自小没了娘,又是父亲不要了的,江南尚且有外祖母怜惜她,京中齐府却有不少下人议论她配不上一表人才的解元郎齐辂。 春闱在即,恐怕齐辂很快便不止是解元郎,极有可能高中状元,她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竭力忍着,总算将泪意憋回去,听到大表嫂训孩子,谢冰若面上带着浅浅羞赧,柔声劝:“润哥儿并非有意,大表嫂不必苛责,是冰若自己认错了人。” 有马车经过,大少夫人把两个孩子往道旁拉了拉,谢冰若扶着丫鬟的手,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位置。 隐隐听到金吾卫的兵甲声,萧青鸾睁开眼,撩起窗帷一角朝车后望去,只看到队伍最后两名金吾卫,一忽儿便钻进国师府旁的巷道。 正要放下窗帷,又听道旁一声变声期少年的问询:“阿娘,国师府怎会走水呢?连金吾卫也赶来了,我能不能去看一眼?” 话音刚落,惹来爹娘一通训斥。 训的什么,萧青鸾没听清,她愣愣望着少年身后的侧影,纤婉如柳,风姿娇柔,竟是齐辂的表妹。 前世她强抢齐辂做驸马,坏了他们的姻缘,所以齐辂的心从未在她这里,他那般清傲的一个人,甚至养了外室,便是这位表妹。 萧青鸾长睫轻颤,凤眸泪光层蓄,下意识捂住小腹,她甚至还记得那日,眼前之人是如何柔弱地倚在齐辂身前,记得腹中孩儿一点点流失的剧痛。 即便后来谢冰若远嫁,齐辂陪她到老,萧青鸾心中比谁都清楚,齐辂只是对她和孩儿心中有愧,强迫自己补偿罢了。 旧事纠缠心口,越缚越紧,马车已然驶过谢冰若一行,萧青鸾仍攥着窗帷一角,僵在窗口。 倏而,她涣散的眼神又凝聚起来,定定落在道旁戴狐狸面具,提着酒壶的人身上。 又是他。 那般像,是她两世见过的,最酷似齐辂的人,虽然只是身形。 不,他不是齐辂,萧青鸾绷紧的心弦忽而松快下来。 他若是齐辂,岂会在上元夜丢下心仪的未婚妻,独自出来买酒喝?谢冰若又岂会认不出? 更何况,此处已过了回齐府的巷口。 察觉到萧青鸾的打量,齐辂猛然侧眸望过来。 第3章 纠缠 却只看到一角轻晃的窗帷,锦帷上嫣红的龙爪花艳丽华美。 马车驶过齐辂,并无任何异样,齐辂轻轻摇头,神色莫名。 莫非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成?自己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竟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车厢中,萧青鸾紧紧倚靠着车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半晌,气息平复,萧青鸾朱唇微动,牵起一抹轻嘲。她还是真是没出息,对方只是身形气度像齐辂,就把她吓成这般。 便是真遇上齐辂,她又有什么可慌乱的? 今世的齐辂,根本不认得她。 再次掀起锦帷朝外望去时,马车早已驶远,月光灯影幢幢映动粉墙,重重府宅森伫,全然看不清哪处是齐府。 就这样吧,今生她不去打扰他,允他同心仪之人相守一世,默默看他前程似锦,儿孙满堂。 将近子夜,烟火咻咻冲上云霄,疾似流星,窜上最高处,砰砰点亮雾灰色天穹,璀璨的碎光散如雨。 周遭庭院中传来孩童的嬉笑欢呼,热闹极了。 萧青鸾收回视线,放下锦帷,一脸落寞。 齐府中,齐辂闲闲坐在屋脊上,一腿随意曲起,手肘撑在膝头,手中抱拳大小的酒壶散着醇香。 脸上面具已然摘下,被他随意丢至腿侧,落在整齐层叠的黛瓦上,遮出一小片阴影。 国师府后院的火已灭掉,那处屋子烧得不像样,焦黑颓败,湿淋淋冒着青烟。 四名护院立在国师身侧,提着灯笼照亮,暖光照在国师身后跪了一地的护院身上,顿时失了温度。 啧,宛如神明的国师大人,生起气来,真让人愉悦。 齐辂清湛的眸子凝着浅笑,玉雕般的长指虚虚撑在黛瓦上,身子微微后倚,无声望向国师府方向。 不知不觉,壶中佳酿见底,齐辂将酒壶搁在屋脊上,指腹搭在酒香润湿的唇角,扬起的弧度往下压了压。 不知何时下起雪来,绵轻的雪絮大片大片飘落,重重寒意见缝就钻。 屏风外短榻上的茜桃听到风雪声,忙披上夹袄,又生了一盆银炭摆在内室。 刚要睡下,便听雕花嵌玉石跋步床里,一道慵丽的嗓音,隔着绣龙爪花的锦帐传出来:“几时了?” “丑正刚过,外头落了雪,公主可是冷醒的?”茜桃合衣坐在短榻上,拥被望向四时花卉屏风里头,“奴婢刚又加了炭,公主可要再加层锦被?” “不用,睡吧。”萧青鸾回应,语气闷闷的,似是不太清醒。 茜桃没再多话,怕彻底吵醒萧青鸾,公主这些日子本就浅眠。 听到外面匀浅的呼吸声,萧青鸾却愣愣望着锦帐上的光影,脑子里全是醒来前的梦境。 她不是冷醒的,而是又梦见齐辂。 梦中,齐辂如前世那般,骑着高头大马,簪花而来,清肃俊儒,风姿无双。 她指了随行侍卫下去抢人,张扬霸道把人带回府中,想要见到对方一脸清傲却不得不从的表情。 可一转身,却见齐辂的脸被一张碍眼的面具遮住,恰恰好,同她昨夜戴着的红狐狸面具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