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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哥哥,你应当也听说了制科考试的武官、被贬官外放的消息了罢?我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昨日贡院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日么……考了一道碎玉题。” 隋意托着腮,不徐不缓道。 “那武官是御前统卫,又是武状元出身,习武多年、高大魁梧,很多学生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香燃了好几柱,他怀中的玉仍旧完好无损。” “那意哥哥你与他交手了吗?能赢他吗?” “并未交手。我约莫可以赢他,但那样太费力气了。” 他笑道:“何况,官家在明知参考之人大都是些文弱书生的前提下,又怎会只给他们留下一条搏命的武路?” “所以,我仔细地观察了会儿那武考官,果真发现了一处破绽。” 小姑娘连忙追问:“什么破绽?” “那武官所束腰带,绣着同心方胜纹,且绣工十分之精巧,一瞧便是成了家的。但,我又从他身上嗅到了极淡的糸罗香,这种熏香从糸罗国传来,味道极其绮媚,而且有……不太好的功效,一般京中只有天香楼才会日夜燃着此香。再者,我还瞧见了那武官颈后……” 隋意顿了顿,把“有浅红色抓痕”六个字略去。 “自新政颁布以来,京中军纪亦有整肃,其中一条则是‘为兵为将者,不得嫖赌’。” “我猜他犯了纪。” 所谓“品行不端、触犯军纪”,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么,官家特意叫他来做考官,莫不是早知道了他的行径,却故意不说,留着他,让他做最后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 陆小姑娘思及此,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意哥哥,你对他做了什么呀?” “我那时,不过是问了他一句——” “昨夜歇息得可还好?” 隋意摇摇头:“谁知他这般经不起吓唬,竟就当着我的面,把玉佩掏出来,自个儿捏碎了。” 小姑娘愣了瞬,“噗嗤”捂着肚子,笑倒在桌子上。 …… 贡院之中百来名考生,其间发生的事情,毕竟包不住。 没过一日,考官贬谪一事的来龙去脉,便被茶楼饭馆间的闲谈捋清楚了。 一时间,四处都弥漫着议论声。 有人认为,靖国公世子兴许只是一时的好运气,误打误撞破了题。 又有人以为,他以文破武,是真正的不世之材。 还有讨论着此次制举的利弊、考试内容的合适与否、文武并行的考法是否值得施行…… 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 整个京城像是一口正在煮油的闷锅,只等着放榜开盖的那一日。 …… 八月三十,制举放榜。 陆宜祯坐在车厢内,去金明池的一路、都很是忐忑。 靖国公府的马车刚入池道,外头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减了不少。 小姑娘犹疑地挑开了窗帘一角,只露出半个头,沿路人丛的端量视线便齐刷刷地拢了过来。 还有隐约的窃窃私语。 什么“定亲”,什么“可惜”,听得人是云里雾里。 她把帘子放下,对上车内隋意的目光。 “意哥哥,你听清楚了吗?他们都在说什么?” 隋意并没回答听清、或是没听清,只道:“祯儿meimei不必理会旁人的言行与眼色。” 说完这句后,轻缓地牵起她的手,浅笑问:“待会儿,我们一道下去?” “嗯。” 马车徐徐停下后,陆宜祯起身随隋意走下车踏。 金明池畔清风宜人,绿柳微招。 皇榜前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堆人,让后来的人几乎看不见榜上的字迹。 还有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商户打扮的中年男人候在一旁,身边跟了好些发鬓簪花的媒人。 一帮子人不时低语着,似乎在分辨人群中、哪个才是上了榜的。 隋意领着陆家小姑娘下车后,榜前沸扬的声音也陆陆续续地一窒。 各色视线前后蜂拥而来。 陆小姑娘被人群盯得颇不自在,心想,为什么今日,好像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们呢? 她捏了捏隋意的手。 隋意回头看她,柔声抚慰:“祯儿meimei别怕,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他方才说的? ……他叫她不必理会旁人的言行与眼色。 见小姑娘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隋意才继续前行,直到面前再无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方缓缓停步,朝前头的士人有礼地颔首,说道: “这位兄台,可否借过?” 那名士人赶忙讷讷地退开了,还向他拱了拱手。 “多谢。” 之后的路,再也不用小世子出声“借过”,因为前方拥挤的人群,在瞧见来人后,如被扼住咽喉一般、声音静止,神色各异地为他让出过路。 陆小姑娘心中的惊疑越滚越大,正打鼓的时候,几声“恭喜”的话音倏忽钻入耳内。 她偏头一看,居然是被夹在人堆里的萧还慎。 不知从中意会到了什么,小姑娘眼眸微微睁大,心尖一跳,反握住隋小世子的手、便疾步往前方小跑而去。 皇榜最高处,第三等的位置,赫然白纸黑字地写了一个名字。 一个她珍之重之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