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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意:“官家没能留下他。” 少帝颔首:“是,我留不下他。三年前他对我说,我欲立典察司,这想法很好,只是,还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那便是寻到执掌典察司之人。这柄剑太过锋利,需要合适的人来为我握住,否则只会招致如太.祖年间那样的无穷祸患。如今我见着你,便省得了,他这话并不错。” “血滴子也曾是一柄利剑,可它如今散在天下各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成为对付我、对付大赵的工具。这回案子,你也瞧见了,那几条地道的手笔。” “昨夜我思来想去,觉着与其如此,不如我先发制人,绝了那些阴沟老鼠的心思才好。” 适时,去而复返的成德海敲门而入。 几本薄薄的册子被放置在隋意面前的茶几之上,页边发卷。 “这些,便是我这几年找到的所有关于血滴子的记录。” “阿意,替我去奉山罢。” “我赠你一柄剑,从今往后,你可以用它来护住你所在意的事物,亦护住我这大赵河山。” …… 承天门边。 宁嘉轻摇着手中的绫罗小扇,百无聊赖间,不由得抬起鞋尖磨起了脚下的石板地。 似乎是因为长久的等待,她的额际已布了些细细的汗珠。 忽地,身旁望风的女使摇了摇她的袖摆,低声提醒:“县主,来了来了,我瞧见靖国公世子了!” 宁嘉当即精神一震,伸长脖子一眺,从长道尽头远远走来的清隽身影,不是她昨夜梦见的人又是谁? 回想起晨间冷汗沾衣的情景,宁嘉既觉恍惚,又觉有几分隐秘的局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从石狮子后显出身形,朝远处走来的少年遥遥地俯了一身。 小世子脚步微顿,最后停在了她身前一丈的地方。 “县主?” 嗓音温润有礼,透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好似化雪时的清泉。 但宁嘉知道真相并不是这样。 她从小世子俊俏的面容上收回复杂目光,挥手屏退了身后的女使,又望向送人出宫的成德海。 “成公公,可否让我单独与世子说几句话?” 成德海笑意不改:“这种事,老奴可做不了主。” 她偏头又看向能做主的人,而小世子只是笑了笑,露出唇角梨涡。 “就在此处说罢,没什么好避讳成公公的。何况我一介外男,若是叫县主落了旁人口实便不好了。” 话里行间竟全像是在为她考虑。 宁嘉抿抿唇,杵在原地,半晌,从喉中轻轻吐出一句:“那日的事,多谢。” 小世子状似不解:“县主谢我做什么?” 宁嘉便猛然记起来昨日夜里在文德殿中、她那位皇帝小叔告诫过她的话。 “没什么。”她飞快地说完,让开了路,“世子请罢。” 少年向她颔首。 “那就告辞了。” …… 榆林巷,靖国公府。 “你们当真是好得很哪,丢人都丢到宫里头去了。” 隋老太太把手上的梨木拐杖往地板一拄,发出“咚”的一声。 靖国公眼皮一跳,忙忙躬下腰杆:“母亲息怒,此事怪儿子思虑不周。实在是当时情况突然,没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儿子今后一定不再莽撞行事。” 隋燕氏立即抬首道:“母亲,此事我也有错,要是我能早点儿劝住公爷,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母亲若要罚,便连我一起罚了罢。” 隋老太太冷冷笑了:“罚?我可不敢罚你们。我一身老骨头,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府中主事的呢?指不定你们还要在背后偷偷骂我,这老婆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哪,半只脚入土的人了,还要来掺和前厅的事。” 靖国公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儿子不敢!” 隋燕氏自知没有说话的份,亦赶紧跟着跪下了,慌乱中还不忘搀了搀身旁腰腿不好的公爷,看得座上的隋老太太又是心头一阵冷怒。 端起手边茶盏抿了口淡茶,勉强压下不快,老太太方缓缓开口。 “你到底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我也不想追究。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本不该插手你们前厅后院之事,但这回,事情既传到了外头去,有损我隋家的颜面,我便是豁出了这张老脸,也要与你们说道说道。” “儿子恭听母亲教诲。” “公爷,你也是做家主的人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我打从你年幼时,便日日教导,可你这年纪越长,倒越像是活回去了。” “儿子惭愧。” “行了,你不用同我惭愧,心里有数便好。”老太太扶着拐杖站了起来,“我今日要你记得的,不只是这个——” “我且问你,意哥儿是什么身份?” 似是被这问题问蒙了头,靖国公望了老太太一眼,斟酌道: “大郎他,自然是我公爵府的世子。” “错了!你错了!” 隋老太太悲怒地连拄了几下拐杖。 “意哥儿他是世子也好、是国子监的学生也好,是什么都好,可在这一切之前,他首先是你的孩子!” “可你呢?身为一个父亲,不顾旁人眼色,处处给他难堪,你不信任他、怀疑他、诘难于他,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不说,可我都替他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