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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烟火 第57节

    “怎么是你过来,你父母呢?”

    纪竟这话一出口, 立马收到韩刑让他“闭嘴”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周云锦不再看纪竟, 把头扭向窗外,淡然地解释着:“我mama精神不太好,医生说尽量不要让她受这样的刺、激,反正我放寒假,我跑一趟没什么。”

    韩刑捏了捏她的手腕, 没说什么。

    纪竟了然地点点头,丢失一个孩子会给一个家庭带来多大的灾难他再清楚不过了,也就不再多问。

    “纪哥, 福利院那个女孩,她是经历过什么吗?”周云锦看到她露出的手臂上都是被打过的痕迹,新伤旧伤纵横交错。那些痕迹她很熟悉,她身上也有。

    她趁着护工没注意,偷偷掀开被子,发现女孩的小腿上也尽是伤痕,脚腕还有被长期捆绑过的痕迹,像被绳子反复磨破皮又重新愈合,皮肤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了。

    “你真要知道啊?”纪竟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她被一对父子俩囚、禁了两年多,逃跑过,没成功。本来夫妻俩是给自己儿子买的老婆,因为儿子没有生育能力,他们就合计出了这个办法,儿媳妇变成父子俩共享的了。女孩怀过一个孩子,没保住,流了,一家人就把气撒在她身上……”

    纪竟三言两语还尽量挑了其中不让人觉得那么恐怖的情节来讲,却依旧听得周云锦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被抓走的女孩,都、都会被这样对待吗?”她问。

    纪竟:“那倒不是,很多人家也会把孩子当成亲生的来养,年纪小点的孩子记不得那么多事,久而久之就把对方当自己亲爸亲妈了,即便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也不愿意再提寻找亲生父母的事。”

    “不找了?那怎么行?”周云锦回过头,神情激动,“那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岂不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人么,是感情复杂的生物,有些人对于亲情是怎么评判的,外人很难理解。我经手过这样的案子,当事人根本不愿意和亲生父母相认,连见都不想见,说是不想让养父母伤心难过……这种事真是没法说。”

    周云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跌靠在椅背上失神。

    韩刑低声和纪竟说:“不知道还要堵多久,你要不要再睡会?”

    纪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和一个受害者家属聊天,有点尴尬:“小周,你你你别多想,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我再睡会。”他把刚穿上没多久的外套脱下来往头上一盖,躺回后座降低存在感。

    *

    回到市区,陈牧雷的头套就被摘了下来。仓库的位置隐蔽,他小时候就听陈永新说过,八字眉每次接送人时都会故意在城里绕一绕,走走歪路,出城进城走的也是土路,为人谨慎得很。

    陈牧雷把车窗降下来一些,让车厢里灌进来些许冷风,冲散那股子从仓库里带出来的难闻的味道。

    半个多小时后,面包车停在某娱乐场所后身,陈牧雷一下车就恼了:“怎么,我都不配走正门了?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见不得人、见不得光吗?”

    “诶诶诶我的爷,你小声着点儿。”八字眉急得手扇乎着,“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车留这儿,咱们从正门进去不就得了?”

    陈牧雷一脸不满:“赶紧带路!”

    八字眉还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敢惹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听使唤。

    楼体外面挂着巨大的四个字:九号会馆,旁边还有四个小字的副标题:私人订制。

    会馆里面装修得十分气派,大厅并不接待散客,所有客人都有专属包间和随侍人员。

    大厅经理看到八字眉吃了一惊,立即迎上前来:“征叔。”他不认识陈牧雷,只向他礼貌地欠身,然后看了八字眉一眼。

    八字眉:“我介绍一下,这是阿晋,这是——”

    “不用介绍了,”陈牧雷打断八字眉,“有这个必要吗?征叔,你怎么回事?”

    他们又不是做什么光明正大的生意的,彼此之间知道的越少越好。

    八字眉自从被陈牧雷发现了自己私自藏人的事,心虚了一路还没定神,连“公司”最基本的条例都给忘了。

    “那什么,阿晋。”

    八字眉眼神暗示了一下,阿晋立即会意,引领他们来到大厅最内侧的电梯前,用手腕上手表形状的东西刷了门禁系统,电梯才缓缓打开。

    几人上了电梯直达五层,又经过几条迷宫似的走廊才进了一个豪华套间。这个套间除了豪华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阿晋虽然不知道陈牧雷到底什么身份,但见他对八字眉的态度也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所以对陈牧雷恭恭敬敬:“在用餐之前您可以去楼上清洗一下,以免影响了您用餐的心情,如果您没其他事情吩咐的话,我就先回避了,祝您有个美好愉快的夜晚——哦,衣柜里有适合您尺码的衣服,都是新的。”

    阿晋嘴里都是套话,陈牧雷没放在心上,立即到楼上浴室把这身染了脏污的衣服扯下去。

    恒温按摩浴缸里的水是现成的,所有洗漱物品一应俱全,都贴心的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陈牧雷刚坐进浴缸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然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很快,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推着小餐车,上面摆着精致的食物。

    女人淡妆,长发,美丽,甚至在看到他裸、露的上身时连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过分张扬露、骨也不过分扭捏。

    “先生。”她主动开口,嗓音细甜。

    “……”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陈牧雷没再看她第二眼,拿过手旁的毛巾盖在脸上,仰头靠在浴缸边缘。

    ……

    这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脑子里还都是郊外仓库地下室里那个小女孩被侵犯的画面,那小女孩的眼泪把蒙在她眼睛上的布都浸湿了,她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连侵犯自己那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在黑暗中遭受了这一切。

    而转眼之间,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在这栋大楼里,又不知道有多少龌龊的勾当在私、下进行着。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被抓来拐来的女孩都会面临什么,只是从前他没有机会真正接触到这些,偶尔还会自我催眠自我麻痹地骗骗自己——即便他从小就与狼共舞,心底深处总还是存留着一丝希望:这个世界肯定不是他所看到、所经历的那样。

    这是人间,不是炼狱,一定有光在某处,他只要坚持着,就一定找得到。

    然而,当这一切实实在在地在他眼前出现,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那些罪恶,那些阳光下的罪恶,不是被所有人都看见,却也在悄无声息地毁灭着数不清的灵魂。

    毛巾是微湿的,隔绝了部分空气。

    陈牧雷在毛巾下半睁着眼,呼吸逐渐困难。痛苦或许能让人变得强大,但过于痛苦有时也会将人的信仰摧毁。

    陈牧雷体验着这种轻微的痛苦,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

    女人来到浴缸旁,脱了高跟鞋,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往陈牧雷身上撩着水以作试探。

    “先生,我帮你吧。”

    客人见多了,性情古怪的人也不是没遇到过,来五层的客人非富即贵,还能没有点儿脾气了?

    女人见他没有拒绝,就大胆地开始揉锤他的肩颈肌rou,然后连称呼也改了。

    “哥,你可真壮,就是肌rou太紧绷,平时太累了吗?我给你放松——”

    原本装死的陈牧雷突然开口了:“你刚叫我什么?”

    “哥啊,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女人身子前倾,靠近他的脖子,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皮肤,“你喜欢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牧雷讽刺地笑了声:“我喜欢你滚。”

    女人表情一愣,又很快恢复如常:“穿着衣服滚,还是不穿衣服滚?在你脚下滚,还是在你身、下滚?”

    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陈牧雷忍无可忍,摘下脸上的毛巾随手一扬蒙在了她的头上。

    “你还会什么?”

    女人任由毛巾在头上盖着,含笑地说:“哥,别问我会什么,您想怎么玩,我都依着。”

    “几岁了?”

    “二十一。”女人低头在他结实的上臂轻轻啄了一下,“哥,您不饿吗?想吃吗?”

    她意有所指的暗示,完全没看到陈牧雷眼中的恶嫌。

    ……

    八字眉在楼下正吃着,就见陈牧雷穿戴整齐地下楼来了,不敢置信,也不敢问他是没开始呢还是已经结束了。

    陈牧雷见桌上有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这是——”

    陈牧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八字眉对面:“你可真让我失望啊征叔,对我也太不了解了,你当初怎么收买黎不肯的至少也应该怎么收买我吧?居然想拿女人来搞定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吃那套吗?”

    “陈——”八字眉急了,忙放下筷子站起来,又被陈牧雷打断。

    “行了,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在你手下人面前也给足你面子了,”陈牧雷又把第二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一丢,“这个人情我先给你记着,以后有机会还我,走了。”

    陈牧雷一出门就由随侍人员一路引领来到专属电梯下了楼。

    阿晋一看陈牧雷这就出来了,面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惶恐:“是没招待好您吗?”

    陈牧雷脚步没停走出会馆,直接上了一辆等在会馆门口的出租车报了酒店地址,这里的一切让他恶心。

    刚下车,他就打开手机回拨周云锦的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陈牧雷问:“你在哪儿?”

    “在……你身后。”

    他猛回头,周云锦捏着手机正在他身后。

    ……

    第49章 吻   真的吻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彼此, 谁都没有挂断电话,直到有人从旁经过。

    “运河边上那个步行街,去那里等我。”陈牧雷交代完就挂断, 转身走进酒店。

    他一进自己的房间就把身上这套衣服给撕了——如阿晋所说, 套间的衣柜里挂着各种尺码的男士西装,成套的名牌供客户选择。

    那个套间, 那些衣服还有那个女人身上都有着独特的香味儿,就连浴室也点着催发情志的香薰, 他甚至觉得后来喝的那酒里都被加了东西。

    陈牧雷用冷水冲了几把脸, 又喝了一瓶冷水才勉强把那股冲动压回去,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酒店。

    y市比阮城的温度要低上几度,但不妨碍喜欢夜景的本市人和游客出来游玩。

    今晚运河两岸的人比那天还要多上数倍, 陈牧雷站在步行街的起点看人头攒动,完全找不到周云锦的人影, 只好又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但是没人接。

    陈牧雷皱着眉走进人、流之中,一边一遍一遍地拨打周云锦的电话, 一边四处张望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心急, 就是想立刻见到她, 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死丫头。”陈牧雷骂出声,心里的烦躁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周遭嘈杂的声音吵得他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陈牧雷逃出人群,在旁边摊位买了瓶冷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却依旧压不住那股邪火。

    突然, 有一只柔软的小手自后抻了抻他的衣角。陈牧雷回头,那人正是周云锦。

    他刚准备开口骂人,周云锦就一副哭腔先声夺人:“你去哪里了?我找你半天了!”

    “……恶人先告状!不是说了让你等我, 为什么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