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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件事办的漂亮,之后孟子林必定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届时再跟他计时收费, 孟子林就成了她的财神爷,那可就有源源不断的律师费。如果孟子林自己争气些能成为皇商,噫……这日子是真的有奔头。 秦山芙算盘打得响,可那天过后又枯等几日,就是等不到孟子林找她。又过了几天,柳全托话说让她去家茶楼,秦山芙依言前往,进门就看到满脸郁色的韩昼以及憔悴苦闷的孟子林。 “这是怎么了?”秦山芙走近细细打量着蔫蔫的孟子林,“我最近天天等着孟老板, 还想着替孟老板去嘉利行出口恶气,可眼下瞧着孟老板的样子……” 孟子林沉沉叹了口气, 摆手道:“多谢姑娘和韩公子美意,这幅画的事……便就算了罢!” 算了?!怎么就这么算了! 秦山芙急切道:“为何?” 孟子林想要解释, 刚要开口, 眼神却瞟向门口,起身将门打开确认门外无人才将门关紧,凑到他们跟前低声道:“这亏我是吃定了。嘉利行出手的东西, 就算是西贝货,也没人敢去较真!” “此事跟嘉利行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抓到作假的人,嘉利行回头找这人追偿不就行了?不对……” 秦山芙说到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一个当铺,专业鉴定物件的,又怎会受他人欺瞒? 孟子林摇头道:“造假的不是旁人,就是他们嘉利行。我最近打听之后才知道,嘉利行里头雇着一大群擅于描摹仿造的匠人,专门仿制名家书画,再做个局将这些赝品卖给我们这些不懂行道的。哎,我这次算是着了嘉利行的道,嘉利行又是洋人的地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罢了吧!” “就这样算了?”秦山芙不可思议,“如果真如你说的这样,那嘉利行便是做局欺诈,坑害了不知多少人,怎能就这样算了?” 韩昼心酸又无奈:“可洋人的事情,朝廷管不着,也根本懒得管。” “而且……”孟子林苦笑道:“制假售假也不止是字画。这些个洋人,还经常偷取民间有名商号的秘方,譬如古记的绸缎、程记的瓷器,一开始都是赫赫有名,但自己的方子和花样被洋人拿去后,洋人便自己组织了大量作坊生产,将这两家挤得走投无路,最后都是关门了事。再往后,但凡民间有什么时兴玩意儿,洋人都先模仿,照同样的法子将本土的商号排挤关门,自己独吞利润。并且洋人还将这些货品远销海外,赚得那叫个盆满钵满。” 秦山芙皱眉道:“本土被排挤得话……那这些商号有没有试着像洋人一样将自己的货物远销出海?” 韩昼摇头道:“出海贸易是洋人的特权。朝廷不喜欢与番邦来往,便不许本土商号出海。但出海贸易却是洋人最主要的诉求,洋人在庚午年的时候就闹过这事,自那之后今上便允了,因此只有洋人能出海,然后定期向朝廷交税便可。” 秦山芙不由咋舌,“这岂不是将一块大肥rou拱手让人?” “没错,因此洋人才财大势大,一般人根本无法抗衡啊。”孟子林憋屈又无奈,“所以,秦讼师,韩公子,赝品这事我虽吃了大亏,但这公道,我是万万不敢去讨的。那七千两,就当是给洋大人交了保护费了,以后京城生意场上,少不得还要看这些洋人脸色。二人侠肝义胆,孟某在此谢过。” 孟子林站起身深深向秦山芙和韩昼作揖,秦山芙了解他的苦衷,便也不好再一味拱火,只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便过了。不多时,孟子林有事先走一步,秦山芙靠坐窗边望着繁华的京城街景,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朝廷将外贸海运特许给洋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且不说一年要流失多少收入,就这样看着洋人坐大,本土哪有什么正经商号与之匹敌?朝廷就不关心本土商号的死活么?” 韩昼轻笑一声,“有人关心,有人不关心。” “什么意思?” “姑娘的思虑,也正是晋王殿下的思虑。晋王殿下早几年就跟今上提到,如今洋人产业根深叶茂,又不受本土衙门辖制,各种阴谋阳谋排挤本土的生意人,让本土的商人几乎没有生意可做,只有那些做原料和人工的生意还有点rou汤可喝,无论是商人还是老百姓,日子都过得很是艰难。” “今上什么意见?” 韩昼摇头:“今上未作表态,但曹家却有很大意见。” “曹家?为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庚午祸变后是曹家从中斡旋与洋人撤兵的。当时曹家替洋人传话,说希望朝廷能开放海禁,我先前也跟姑娘提过一嘴,今上实际上很痛恨洋人,因此一口回绝了。之后曹家多番游说朝廷,再加上太后生怕洋人再闹出什么祸端,便也与曹家一块劝今上松口,说是海禁只给洋人开,之后洋人每年上缴些税银,便是两全其美。” 秦山芙听着这些内心百感交集,韩昼继续道:“洋人的贸易越做越大,每年给朝廷确实交不少税银,而且时不时还进贡些番邦的奇珍异宝,颇得太后欢心,曹家也因此被今上和太后倚重,而曹家扶持的东宫太子,这些年也更是压晋王一头,风光无两。” 秦山芙冷哼一声,“就惦记着那点税银,殊不知要将多少民生赔进去。” 韩昼叹道:“是啊。按理说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可近些年民间流民愈多,寻常商贾也无利润可图,以至于外番一派欣欣向荣,而本土却尽是凋敝之相,甚至连国库也一年比一年亏得多。不少朝臣也想过法子上奏天听,可改革阻力颇大,实是难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