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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昼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办得漂亮。 想她在公堂之上还是凛凛英姿,面对他时,灿然一笑间尽是女子如水般的柔意,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怕是露不出这样的笑来。而且她还说要请他吃茶,这回请的则是明前的毛尖…… 韩大公子整个人都飘忽了。画了一半的狸奴也画不下去了,转而信笔描起另一幅景致。 画里远看雨雾漫漫,近看廊下垂帘,而赏雨之人闲倚门边,是一位身态婀娜的女子背影。 然而女子只描了寥寥数笔。韩昼正想换笔细绘,想起自己前几日刚托人从湖州带了一支羊毫,此刻却怎么也找不到。 “柳全呢?” 听见屋内少爷在唤,小厮连忙凑近跟前:“少爷,柳全今日告假了。” “病了?” “倒不是,看样子是有事出门。” “人走了吗?” “还没呢。” “既没病着,叫他给我找件东西再去。”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带着话去拦柳全了。不一会,柳全捧着个匣子到韩昼跟前。韩大公子拆了笔,却迟迟没有放人的意思。 “今日告假了?”韩昼问道。 柳全堆着讨好的笑:“去去就回,不耽搁少爷的事儿。” “哦,那先给我研个磨吧。” 柳全:“……” 他虽有怨言,但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上前一圈一圈磨起墨来。他揣着心事心不在焉,偶一瞥才发现画里竟是人像,不由讶异道:“少爷竟也画人像?” 众人皆知韩大公子画工一绝,笔触所及之处皆是灵动的雅意,往往随笔一幅就能卖到百两的价格。 可韩画师却有个怪癖,那便是他画山画水,画猫画狗,偏偏不愿画人。 “看这画里的人,似乎还是个女子。”柳全捉摸不定,问道:“少爷,这是哪家的女子?” 韩昼闻言瞪了他一眼。他的画工何时差到让人辨认不出了? “这人是谁,你竟认不出?” 柳全老实摇头:“没认出。” 韩昼没好气道:“这不是秦姑娘么?” 柳全唬了一跳,定睛细看,还真是秦姑娘的衣着,但那神态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秦姑娘其人,看起来纤弱,但立在一边自有一抹英气。而这画里的女子过于柔美,气质实在与真人相去甚远。 在公堂之上威风凛凛的秦姑娘,在自家少爷眼里竟然是这种情态?! 柳全越看越别扭,支吾一阵。 “这……只是个背影,小的哪里认得。”顿一下,又道:“可是少爷,您为何要画秦姑娘?” 韩昼似是也没想通这个问题,方才只是想到了就信手描了几笔。 他愣一下,凶巴巴呛道“本少爷想画什么画什么,不行么?” “行,少爷您画什么都行。”画自个儿的出浴图都没人敢说个不字。 柳全心中腹诽一阵,忽然眼睛一亮,眼巴巴地提议。 “对了,少爷。您看您这多少年也不正经画个人像,眼前既画了,不若将这幅画赠予秦姑娘?这可真真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秦姑娘肯定喜欢。您要是答应,小的这就给您跑腿送去!” 柳全努力地撺掇着,韩昼闻言,心里有些痒痒。 柳全说得倒也是实情。他从不为人作画,上回与好友端午佳节去兰芳阁吃酒,里头的花魁谢姑娘曾提出,那日酒水全免,她再添百两银子,求他为她作一幅小像。 要说谢姑娘也是极美的美人,风姿绰约,才情拔丛出类,画作小像应当也是极美的。 可韩昼说什么都不愿意。 即便谢姑娘随口就能吟出旷古奇绝的诗词来,可在他眼里,她依然是被禁锢在红尘中的俗人,仍做不了他的画中人。 韩昼再看手底下的这幅画,却忽然觉得笔触粗糙,意境浅薄,哪哪都是瑕疵。柳全还在一旁期待地望着他,他却将画撇去一边,又像是没了兴致。 柳全见自家少爷竟不为所动,暗暗着急。他又暗自思索一阵,眼珠一转,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哎,少爷不送也罢。上回少爷帮了秦姑娘,秦姑娘说请少爷吃茶,结果这碗茶到现在还没个影儿,少爷哪能上赶着还去送画呢。” 韩昼闻言一愣。 对啊,这几天过去了,也不见她递帖子过来邀请他,该不是那日她信口胡诌打发他? 韩昼有些不悦:“你怎么老提秦姑娘?” 柳全心想,只准你画人家,还不许我提两句? 然而他只是笑笑,“距那天堂审有几天了,我就寻思,秦姑娘什么时候还少爷人情呢。许是秦姑娘事多,忘了这茬。左右少爷今日无事,不如去秦姑娘那转转?” 韩昼一听这话更是气不顺了。她有多忙,这事还能忘?! 被遗忘了的韩昼来了脾气:“不去。我就看她什么时候想起这茬来。”说罢就甩了袖子往里屋走去。 柳全见状不由暗自懊恼。眼看着自家主儿那高傲的气性上来,今日无论如何是没法被他带着去见秦山芙了。 “这……既然少爷不愿去。” 柳全讪笑两声,豁出去了。 “那……小的能去么?小的今日告假。” 韩昼闻言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身望他。 “你说什么?!”他两步凑他面前,瞪大了眼:“你为什么要见她?你该不是对秦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