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78节
谢朝兮面色微怔,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我说,‘空慧大师为何将我二人留在寺内’?” “五蕴寺纵然佛修众多,端的是固若金汤,但却并无太大的威慑感,定然会有不少为了佛舍利而来此处的修士。那些修士哪怕心中知晓自己不是空慧的对手,但即便夺宝失败,以佛修慈悲为怀的性子,定然不会要他们的命。若是能有幸将灵宝弄到手,那算是他们技高一筹;可若是没能成,也只是打道回府罢了。如此毫无损失的事,定然有不少人在我二人之前便做过。” 虞芝半坐在床榻上,倚着后面的床头,双眸微垂,抽丝剥茧。 “我先前只想着佛舍利拿不到手,自然没人敢来。可利字当前,又无性命之忧,岂会没人来此一试?若是如此,空慧见了我二人的第一眼,便知晓我们所为何事。空闻见到我们那般态度,亦是因为他已然见到太多为佛舍利而来,却借口一观大雄宝殿的修士了。” 但空慧却并不像空闻那般阻拦他们,或者说,他换了个更麻烦的法子,反倒将他们二人请进了寺庙之中。 可……是真的更麻烦了么? 说到这里,虞芝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昨日我们从五蕴寺正门而入,又被空闻带去洗孽池,继而被空慧带来此地。这一路,除了那些小沙弥外,连一个香客也未曾见过。可若按我方才所言,应当有不少修士来五蕴寺碰运气才是。他们若非没本事进来,便是……被空慧困在了某处。” 谢朝兮听到这后半句,陡然一惊:“空慧大师为何要如此做?” 空慧毕竟是分神期修为,修真界中与他修为相当的人大多不出山,可谓是并无敌手。在他手下,若是真不担心佛舍利被人拿走,只管不让人进来寺里便是,又何必将那些修士困住? 虞芝却并未回答,而是又说道:“昨日我说要今日卯时再来,空慧将我们拦住,请我们住在寺内屋舍中。他分明知晓我们对佛舍利有意,却仍将我们安排在此处,岂会是偶然?” 她想明白空慧的意图,轻笑了声,对谢朝兮说道:“若是换了你,有人打你家中珍宝的主意,你会如何?” 谢朝兮皱眉苦思,半晌才答道:“芝芝,我没有旁的珍宝,只有你在我心中重要。若有人想抢走你……” 他顿了顿,声音有几分冷然,似是将口中说的事当了真:“我会杀了他。” 分明在说着佛舍利的事,这人竟然又能将话绕到她的身上。虞芝抿了抿唇,还是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道:“若是你信佛,不杀生呢?” 谢朝兮想了想,似是有些不满,想要反驳自己不杀生的可能。但既然是虞芝在问他,他还是静下心思索了一个答案:“若不能杀他……那我会将他关在永远见不到你的地方。” 挖了那人的眼睛,让他再也不能惦记不该惦记的人,觊觎不属于他的宝物。 虞芝并没听出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没错。空慧既不想将佛舍利给我们,也不愿杀了我们,便索性将我们困在某处,再见不到佛舍利。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他如今便是要将我们这些想要佛舍利的修士统统关起来,再没机会去偷、去夺,这可比将我们放在外边,整日提心吊胆,记挂着我们的好得多。” 空慧不愧是一寺住持,心思可比他那容貌要玲珑不少。 “但他是如何困住我们的?”谢朝兮问道,“莫非是靠那小沙弥?” 他们自住进这件屋子,便再没碰见过其他人,亦未在这儿看见阵法类的纹路,若说要控制住这不知几何的修士,空慧一人,又该如何做到? “不。”虞芝摇头,“那小沙弥甚至并未见到我们。况且,若我们并未在此地等空慧,便等不来那小沙弥,更不用提靠他困住我们二人。” 那小沙弥不过筑基期修为,若是空慧将这般要紧的事交给他,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心思。 “那我们方才究竟是遇到了何事?”谢朝兮问道。 从方才虞芝所说的话中,已然肯定了他们醒来等待空慧,以及空慧未到,唯有一个小沙弥出现的确都是发生过的事,可为何再一睁开眼,却又到了床榻之上? 虞芝望着木桌上方的那壶茶水,走下床,踱步过去看了一眼。 她记得她醒来之时,谢朝兮曾为她倒了一杯,甚至用魔力将之烘热。可此时这杯壁干燥,莫说茶水,连一滴未干涸的水渍都无,就像是一夜无人用过一般。 “我们回到了过去。”虞芝的指尖轻轻敲击在木头茶杯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压抑。 “或者说,是我们被困在了这个时辰。” 她并不认为分神期的修士便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扭转时间,能让他们回到过去。是以定然是空慧用了某种秘法,亦或是他们并不知晓的幻境,让他们无法离开。 但不论是何种秘法或幻境,必有触发的法子。 否则他们甚至不需等到小沙弥进院子之时,直接让他们不断重复醒来这一幕便足够。 虞芝开始回想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你说,我们想要佛舍利之事,空慧是否已然知晓? ——若如此,空慧为何将我二人留在寺内? 是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对么? “莫非是因为我提到了佛舍利?”虞芝轻声呢喃,可佛舍利在前边的话语中亦有提起,谢朝兮所说的这句话他方才已然重复过一遍,也并无异样发生。 “想要……” 虞芝双眸明亮,知晓自己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重要的不是佛舍利,而是她说,‘她想要佛舍利’。 “想要”,大抵算得上是一种贪欲。 若犯了贪欲,便会触发这秘法…… 心中愈发笃定,虞芝喊了声身边为她热着茶水的人:“谢朝兮。” 被她喊着的人微抬眼睑,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的手上,又带着她的手将之包起来,捧在手中,驱散透窗而来的瑟瑟秋风:“我在。” 虞芝的眸子眨了眨,没头没尾地,突然间对他说道:“我想要你。” 她话音落下,便见到谢朝兮的脸色一点点泛起红晕。哪怕经历过这么许多,他仍是会为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欣喜。分明这个人自己整天都想方设法要与她腻在一处,若是她拒绝得狠了,还会露出委屈的神色。可当自己主动说这些亲密的话,他又会有几分刚刚相识那会的羞赧,令人只觉得可爱至极。 听到虞芝这般说,谢朝兮的眸子亮了几分,并未多想,就要抱住她。 只是尚未碰到虞芝的肌肤,他余光之内的那些物什又一次被撕扯蔓延开来,色泽的洪流自眼前而过。 眩晕之际,他又一次躺在了那张床榻之上。 身边是睡眼朦胧,初初醒来的虞芝。 一切又回到了卯时未到的时候,佛舍利仍无半点头绪,应有不安与未知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心间。如同被困在了这方天地,但他丝毫没有在意,似是将一切都置之不顾,注视着眼睫微颤的枕边人。 他的目光之中满是神情,轻缓地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补上了方才没能落下的那个吻。 ——温柔而珍惜。 第93章 贪、嗔、痴。 熟悉的画面数次出现, 手心里是连触感都烂熟于心的薄被,虞芝知晓他们是又回到了醒来之际。 她伸手推了推还在亲吻着她的唇瓣的谢朝兮,但对方毫不顺从, 反倒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不得已,她索性咬了口作乱的舌头, 让他停下来听她说正事。 但甫一分开, 谢朝兮又是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 好像她做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虞芝想,当日她将这人心口捅了个对穿,也没见他这般。 大抵是她这些日子太过纵着他了。 装作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虞芝声音严肃起来,说道:“若空慧是用秘法将我们困住,让我们回到醒来之际,应当有不少约束。” 他们并非是不断回到这一刻,而是因为说了什么话,或是做了什么事,定然有迹可循。 谢朝兮有些不情不愿地听她说完,仍是思索了一番。此刻他自然意识到虞芝先前所言是为了试探这秘法:“若我们说出心中所想,便会被秘法带回此刻?” 虞芝点头:“对僧人而言, 他们该除七情,无六欲, 但若我们说出‘想要’某物,这便是犯了贪欲。” 有寒意自她的眉梢散落, 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她的语调染上几分讽意:“这空慧是把我们都当他寺里的和尚看呢。” 卯时已然过了,她心知空慧不会来此,便也不急着起来, 慢吞吞地磨蹭着,等到了那小沙弥再一次出现在这院子里头。 “虞施主,谢施主。”清脆的少年音色响起。 这一回虞芝应了声,主动推开屋门,让那小沙弥过来,问道:“空慧吩咐你来的么?” 听到虞芝的问话,小沙弥双手合十,朝她躬身,答道:“是。小僧弘善,见过二位施主。” 弘善年岁轻,模样眉目清秀,身上满是檀香的气味,低垂着眉眼行礼之时,确实有几分出尘之感。 虞芝多看了他两眼,谢朝兮注意到,往前一步,稍稍将两人隔开,挡住虞芝的目光:“弘善师傅,寻我二人何事?” 弘善始终未抬眸,说道:“谢施主,是方丈托我转告二位,大雄宝殿许是明日才能带二位一观,实在抱歉。” 他的语气诚恳,大抵并不知晓这乃是方丈刻意为之,面上的愧疚之色明显,不似作假。 “空慧呢?”虞芝问道,“去让他亲自来说。” 弘善亦不知晓方丈去处,只能不断道歉,恳请两人的谅解。 虞芝轻笑了声:“那便是去不了大雄宝殿了?” “小师傅,既如此,那不如——” 她的语气霎时变得冰冷,指间的绕雪丝已然缠上他的脖颈,只需再用力一些,便能收割这沙弥的性命:“不如由你带我二人去一趟?” 这般突然发难,弘善自然并无预料。他修为低,年纪又小,甚至无法明白为何方才好好说着话的人竟转瞬便以性命威胁自己。 他猛然抬头,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眸中有几分震惊与不解:“虞施主,你这是……?” 对视间,他看清了虞芝眼中的杀意,如被怒火焚烧过一般,清透的眼瞳中沉寂着灰烬,仿若再看一个死人。 弘善的身躯开始发抖。他拜入五蕴寺不过两年,每日跟着师傅诵经念佛,接待一些前来礼佛的香客,哪怕有几个难缠的,也不似现下这般,眨眼间便要自己的性命。恐惧霎那间侵占了他的心,但师傅宽厚平静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了耳边。 ——世间善恶因果,实在难寻。你今后法号便唤作“弘善”。 ——慈悲为善,还得靠你辈弘扬啊! 弘善的心不再躁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虞施主,大雄宝殿,唯有方丈能带施主前往。出家人慈悲为怀,还望施主莫要造杀孽啊。” 但他话音未落,颈间便猛然感到一阵冰凉。痛感来得极慢,他缓缓低头,见到有鲜红的血自颈间淌下,喷溅在地面之上。空气从喉间的开口灌进,他再说不出话,只能捂住脖子,就这么倒了下去。 谢朝兮方才还在因为虞芝多看了这僧人两眼而对他起了杀意,可他没想到,竟是虞芝先动了手。 那绕雪丝还在往下滴血,血迹连成细细的线。虞芝垂眸看着他的尸体:“慈悲为怀,是你们出家人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她的声音淡淡,甚至对脚下的鲜血视而不见,跨过弘善倒下的身躯,往外走去。 但尚未走出一步,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她眼前发花,只扶住了谢朝兮的手。 晕眩感褪去之后,她再一次回到了那张床榻之上。 经历了太多回,她此时甚至并无多少不满,而是回想了方才的一切,又补充了一条所谓的约束:“不能杀人。” “佛有五戒,其一不能杀生。”这回她索性躺在床上,任谢朝兮为她拢了拢被褥,靠在他的肩头说道,“犯了杀戒,破了贪欲,便被送回这时候。” 谢朝兮轻抚她的长发,柔软地散在素净的枕上,带着熟悉清甜的香气。浓密的黑发穿过他的指缝,如绸缎般顺滑。 他接上虞芝的话,将“五戒”补充了一番:“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yin,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三毒’生‘五戒’。”她的音色有些低,带着哑,引起轻微的颤动,落在谢朝兮的耳边,“我们先前并未说出偷盗的打算,那头一回犯的错便不在‘五戒’之中,应当是‘三毒’。” 三毒——贪、嗔、痴,被佛修当作是一切苦难之源。 而若是人有了三毒,便会犯五戒,亦是佛修耳提面命不允触犯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