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10节
在瀑布的冲刷之下,她漆黑浓密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身后,几缕碎发粘在额前鬓角,显得她的脸蛋更加小巧,肤色更加苍白。 冰凉的水流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体内,激起一阵阵的寒冷,穿破护体的灵力屏障,仿若置身于寒冬雪原,找不到一件厚实的衣裳。 施加在身躯之上的疼痛她尚能忍受,但身体的反应却无法阻止。过度的疼痛让她的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也失了力,一步没有踩稳,便要直直往下坠去。 她倏然一惊,连忙将绕雪丝在手掌之间缠绕几圈,接着将另一端直直插入瀑布后的石壁之中。即便是认主的法器,锋利的银丝也将她的主人的手掌割得见红,几不可见的微小伤口缓慢地渗出鲜血来,接着是连绵不绝的红色血珠滚落,滴在水中,继而又被猛烈翻滚着的瀑布卷走,再寻不见。 她整个人都靠着手掌上的细长银丝悬挂在水流之上,摇摇欲坠。银丝愈来愈紧,将她的手掌切开极深的口子,甚至能看到藏在雪白皮rou之下的骨头。 虞芝的左手握上绕雪丝,想要将自己拉上去。 还没等她用力,身后却突然多了一只手,将她托起一瞬,让她得以重新找回支撑点,回到原始的轨迹之上。 分明被人托了一把,虞芝却连眼身都吝于给他,直直注视着瀑布之顶,与那不在视线之中的云根之水。 身上已经痛到麻木,她脸色白得吓人,却终于上到了瀑布的源头。 滔滔的水声掩盖住一切喧嚣,她没有听到,下方的弟子们是以什么样的内容谈论着她此时的举动。 随着那抹红消失在眼前,他们的惊讶之情再也按捺不住。 “真的上去了!!!” “这怎么可能!” “后面那个是谁?上面有两个人!” “掌门说过,云河不能上行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下方乱作一团,不少弟子缠在各自师尊身边,想知晓究竟是如何登上云河顶峰。 段清作为唯一一位留在下头的绛霄峰弟子,自然也被团团围住。 有不信邪的弟子以为是云河水并不如先前传言那般恐怖,竟也想要往上攀爬,却被水流打得周身剧痛,直直坠到水中,继而被波涛拍打在岸边。 直到触到地面,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仍留在他的体内,令他满地打滚,恨不得将沾了水的四肢驱赶统统砍去。 认识他的弟子想要按住他,却又立刻被他身上残留的水液灼痛,不敢靠近,只能看着他自残。 这般一来,持观望态度的弟子们都不敢再往上踏一步,只能踏踏实实地坐在瀑布下方盘腿修炼,吸取灵气早日淬体。 尹珝眼底发红,那截衣袖不知何时被他又攥近手中,终是狠狠看了虞芝与谢朝兮二人的背影,转身走向宗门弟子历来淬体之所。 - 云河的瀑布是从一汪泉眼里汩汩流出,虞芝甫一站稳,便又跳了进去。 泉眼瞧着不大,却深不见底。 生冷的水刺入双眼,疼痛异常,虞芝却不敢闭眼,睁着双目在水底寻找着此行的目的。 云根之水乃是修真界净水,只在古籍之上有过记载,无人知晓其具体模样。虞芝纵然得知了它的位置,仍是猜测不到该如何取来。 莫非是沉入水底,取出最根源之水? 她脑海中闪过万千猜测,却在见到那片蓝色光晕之时,知晓了答案。 这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它似是有一层透明的薄膜,泛着蓝光,里面流动着不定的水流,散发出浓郁的灵气。 只消见着一眼,虞芝心中便知晓——这便是云根之水。 纵使不明白为何它竟会在一颗石头之内,但虞芝不甚在意。总归她也并非想要饮下,只是想要得到它罢了。 微弱的正在消散的蓝色灵气沿着水流而去,整条云河的灵气俱始于此。若是将之取下,想来整条云河的灵气都将逐渐消散,云河试炼也将不复存在。 虞芝忍受着浑身上下刀割般的疼痛,染血的右手皮rou翻出,她毫不犹豫地将那颗蓝色石头握住,用力往外一抽。 滔天的轰鸣随之而来。 平静的水面骤然起了一个漩涡,空气中的灵气被抽干,带着碎裂坍塌的石块朝着虞芝砸去。 第15章 若是恨不够重,就填不满…… 碎石迎面砸来,虞芝感到胸口的压力变大,似是有千万钧力加诸于身上,如影随形的窒息感也涌上来。她只觉得体内的灵力变得滞涩,几乎用不出来,只能榨取仅存的灵力护在紧要处,准备以rou身迎接这场坍塌。 面对无法阻止的危险之时,大多数人会选择闭上眼,等待结局的降临,以为这样便可以装作没有伤痛。虞芝却睁着双眸,一眨不眨。乱石映在她眼底,被泉水刺得发疼的眼睛不愿闭上,要将这一幕记在脑中。 就在石块的锐角离她的额头仅仅只差毫厘之时,纷乱的石块兀地停在水中,宛如静止了一般,再不寸进。 散着蓝光的石头被她握在手中,积水几乎要冲进口鼻。虞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担心一不留神便会被呛住。 刚进来时并不觉得,此刻待得越久,潜得越深,那股针扎之感便渐渐出现在皮rou之上,细细密密的痛感几乎要顺着间隙插入骨缝,引来一阵阵足以摧毁人意志的疼痛。 意识涣散了一瞬,她的余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谢朝兮。他的衣衫俱备打湿,脸上满是紧张,见虞芝情况不妙,朝她直直的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她,却又被那湍急汹涌的水流向后推开,反倒离得更远了些。 虞芝忽地明白了。 这石头是为了避开来到此处的谢朝兮。 这是世间法则对天道的服从。哪怕他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化身。 这人对云河水毫无反应,似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疼痛,不必如她这般忍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待在此处。 他们的磨难源于体内灵气不纯,rou身仍有污浊。 谢朝兮却不同。 许是天道化身的体内——没有一丝杂质能被淬炼吧。 虞芝注意到他的嘴唇开合,但发出的声音却消散在水中,落在她耳边只剩下搅动的水流声。 骤然被抽空的灵力令她头脑晕眩。虞芝左手四指并住,以指为刃,在右手小臂上狠狠一划,浓稠的鲜血立刻飘逸在水中。 她的右手正紧紧攥着那块几乎要滑出手的石头,受伤的手掌之上的伤口找不到机会愈合,长久地泡在水中更是让流出的血止也止不住。湿热的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又被水流晕开,将身边这一片水域染得通红。 疼痛让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但这样一来,那股洗筋伐髓的疼痛却更加清晰,像是将她的三魂七魄从体内抽出,无数道看不见的长鞭挥打在她的身上,继而有猛烈的水流顺着伤口流入体内,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洗刷一遍。 无论是经脉、骨髓、rou身,还是魂魄,都在这强而有力的锤炼下析出一切杂质,只留下澄澈而纯净的修炼之躯。 虞芝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她没有看见,手心里的石头正疯狂地攫取着四周水中的鲜血,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莹莹的蓝光更盛。 她闭上双目,内视气海。体内的灵气仿佛被封锁了一般无法出来,被困在体内,甚至于还需要躲闪这些毫无章法地冲刷进体内的云河之水。 事关根基,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细心且谨慎地引导着体内的灵力沿着既定的路线流动,防止它们暴动伤害自己。 气海处那根若隐若现的黑色丝线渐渐现出形状,像是牢笼一般,绕着气海缠绕几圈,将她的灵气锁在气海之内,限制着后者的动作。 被困住的灵气好不容易聚集,立刻便会被这根黑色东西探入,继而灵气消失,仿若从未出现过。 若是谢朝兮能看出虞芝修为,便会发现她的境界在筑基后期与大圆满来回反复,暴动的灵气令她忍不住皱眉,将手心的石头握得更紧,吸收着里面取之不竭的灵气。 伴随着愈来愈多的云河之水的涌入,这根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竟开始节节败退,像是畏惧了一般,颜色变浅,藏进了气海之中。 就在那根丝线渐渐隐去之时,虞芝体内的灵力骤然暴涨,显然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有的实力。 她在与体内的灵力斗争,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身躯在往更深处沉去。泉眼幽暗的底部一点光亮也无,如同蛰伏着恐怖的巨兽,令人不敢接近。 谢朝兮竭力到她身边,见她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周身灵力混杂无章,不敢随意打扰她,心中又是忧心又是惧怕。焦灼地等了一会,他终于不敢再冒险,伸手扣住虞芝的肩膀,带着她就要游出水面,回去岸上。 感受到有人接近,虞芝虽然并无意识留在外边,浑身却也紧绷一瞬,接着被身前少年的温润气息安抚下来。 但就在谢朝兮要将她带出水面之时,却被闭着眼的虞芝竭力反抗。纵使她此刻并无意识,也仍记得自己需要在水中淬体,哪怕疼痛万分,也决不能离开。 谢朝兮无法,只好轻轻将她托住,让她能浮于水面之上,又不再坠落下去。 虞芝意识昏沉。她原本在内视气海,却不知为何,被那黑色丝线搅乱了灵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她又想起了幼时。 那时她爹娘都陪在身边,一家三口生活和美,她还是他们的掌上明珠。爹娘纵然是元婴真君,却不在乎她的灵根等级,不逼着她修炼,反而把她当作凡人间的孩子一般养着。 她嫌太清宗闷,无趣,爹娘就带着她四处游历,结交各洲好友。 娘亲喜欢灵植,爹爹就天南海北地找灵种,为娘亲辟开一座山,让娘亲在上面栽出一片花海,种出一间桃花源。 等到爹爹琢磨阵法之时,她就坐在由长青藤制成的摇椅上黏着娘亲,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在她的膝头安然入睡。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爹爹渡劫失败,娘亲随之而去之时。 还是她一个人回到太清宗,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外门弟子当作外边来的小叫花子之时。 她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爹娘离世的时候,那个泛红的画面。她只记得,跪伏在太清宗门前时,那个弱小的自己。 她只记得那样强烈的感情,强烈的不甘,强烈的愤恨。 后来再没有人给她讲话本子,也没有人为她缝制衣衫。只有一个在她测出天灵根后将自己带回绛霄峰中养着的祖父。 她有了用不完的灵石,可以买尽凡人的画本子,可以定做烟云锦缎的华裳,却没有了疼爱自己的爹娘。 她的心里除了空,便是恨。 若是恨不够重,就填不满这无际的空了。 可她的仇恨太过遥远,远到就连这七件修真界至宝都不能抵达,远到她只好咬紧牙关往前迈步。 “我会杀了你。” “我会毁了它。” 简短而带着深刻恨意的句子从她口中说出。谢朝兮凑得极近,以为虞芝已经醒来,但发现她的双眸仍是紧闭着的。 唯有那双眉紧蹙。 听清了她的话,谢朝兮心间微震,却不知晓虞芝心中的恨意源自于何。 他被这两句话带得走神。 他想到这些日子与虞芝相处的点滴。 从他抬头初见虞芝之时的惊鸿一瞥,从他被救下又安置在绛霄峰,到那泛着血腥之气的登云会,与方才虞芝在尹珝面前维护自己。 他想,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晓她为何是这样的性子,不知晓她恨谁,不知晓她言辞之中的意思,不知晓她的曾经。 涌入脑中的想法令他心中有了异样的感受,似是空空荡荡的——失落的感受。 他托住虞芝的手并未松开,眼睫却已垂下,目光落在身上穿着的深蓝缎袍之上,是身边的女子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