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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望着杨家两兄弟,他们两个其实跟她差不多大,若是换了自己会怎么做?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为了报仇不择手段? 迷茫中,又看向盛泉,这个平日里待自己亲厚的人此时吓得面无人色,愧疚羞耻愤懑在他脸上交替出现,变化纷纭。 他…… 可有后悔? 半晌,盛泉虚弱地抬眼,看着苏木欲言又止,沉默良久,又转向她身后的陆言拙,嘶哑着嗓子,低声羞愧道:“小侯爷,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这药……是我让容山配的,他没有下毒,也没有……复仇,更没有……” 什么都没有…… 盛泉猛地转过头,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盛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得不知所措,手中的碗早已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无助地看着苏木,不敢想象接下来是怎么样的暴风骤雨。 莫名的压抑和愤懑充斥着苏木的胸膛,原以为是受害者,却是五年前的杀人凶手。黑暗中走来的凶手,却又是五年前的受害者。 对与错,黑与白,因果轮回…… 脑子里乱成一片,盛泉羞愧难耐不敢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杨家兄弟忍辱负重,终于毒害了昔日的凶手。 愣愣地站了一会,苏木轻轻问道:“大人,凶杀案若没有尸体,也没有苦主,更无人报案,按大明律该作何处理?” 陆言拙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淡然回道:“无凭无证,不予立案。” 苏木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有着血海深仇却又不知所措的四人,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回头跟陆言拙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吧,若是……” 回头看了眼杨氏兄弟,又扫了眼低头不语的盛泉夫妇,苏木幽幽道:“若你们中任何一人有冤屈,欢迎随时到顺天府报案,陆大人必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说完,苏木拉着陆言拙出了盛府。 第49章 父母只会希望你们幸福 淡烟薄霭,静谧的街角,角门悄然打开。 神情黯然的少年敛声息语,结伴上了停靠在墙边的马车。车夫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接到少年后扬鞭缓行。 行至城门外,清风拂过,吹起了车夫的斗笠,只见他黑衣玄发,明眸善睐,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明/慧洒脱。 “两位小哥哥,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以后的路,要好好走,不要再干傻事了。记住,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是不假,但请相信政/府,报仇伸冤请走正常途径……哎呀,你打我干嘛?!” 苏木心中高兴,一个控制不住,开启叨叨叨话唠模式,一旁的陆言拙看不下去了,随手拍了下她的脑袋。 真是一激动,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冒。这个年代有“政/府”这词吗? 也不怕露馅。 陆大人不理苏木的张牙舞爪,认真仔细地做着善后工作:“这马车和行李是盛家帮你们准备的,不管怎么样……你们收下吧。 盛泉他……命不久矣,董为正和周文生也已经相继离世。我想,你们的父母也不希望你们永远活在仇恨中。好好地活下去吧,这也是他们对你们最大的希望。” 杨氏两兄弟低头不语,再抬头,两人皆是泪流满面,凝噎无语。两人冲着陆言拙重重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苏木将马车交于他们,和陆言拙站在路旁,遥望他们远去。 冰雪渐渐融化,大地回春,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没了马车,苏木和陆言拙只能步行回城。 陆大人依旧沉默寡言冷冷清清,步子不紧不慢,看似闲庭信步,又似在踱步思索什么。苏木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陆大人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回头瞥了她一眼,体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不说可不像你了。” 苏木难得扭捏了一下,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又觉得两人关系没到那份上,贸然相问唐突了,迟疑了一会,这才喃喃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谢谢大人。” 陆言拙奇道:“谢我干嘛?” 苏木笑而不语。 据盛泉事后所言。 当年,他们三人与出使安南的使团在闽山中走散,迷路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得杨容相助,活了下来。 可惜,天意弄人,眼看四人即将走出雪山,却又遭遇了雪崩。虽然千钧一发之际,杨容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山洞,暂时无恙,可他们也因此被困雪山。 漫长无望的等候,他们吃光了手中最后一点余粮。杨容为了助他们脱困,冒险走出山洞探路,不想却意外滑倒,头部着地,就此死去。 盛泉等人为了活命,泯没良心,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就这样,他们坚持到了冰雪融化,迎来了走出雪山的时机。 不管杨容到底是怎么死的,做出这样的事,三人都是罪无可赦。此事若是传扬开来,三人不光名声尽毁,世人也绝不会容他们苟且偷生。 所以,他们三人对天发誓,此事永埋心中。就算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绝不透漏只言片语。 盛泉自知中毒已深,必死无疑。事情败露,他一个将死之人,死不足惜,他的家人却要替他承受无尽的罪恶,永受世人唾弃。可仔细想想,他的家人又有何错,他们根本不知道此事。 不光是盛家,董为正和周文生虽然死了,但董家周家也必会受到牵连。别说此案发生在古代,就是在现代,这事要是在网络传开,三家家属都要被骂成狗,就算他们毫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