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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贺严晃悠到西面的书案前,却是停了下来,他指了指上头摆着的棋盘道,“丫头,过来,同我下上一盘。” 一听贺严要下棋,姝娘慌了慌,她偷着将目光往上瞥,搅着手上的帕子道:“师父,都这个时辰了,要不我们明日再下,明日徒儿定陪师父下个痛快。” “明日为师有事,不在王府。”贺严自顾自坐下来,打开棋盒,不容置疑道,“过来,才戌时罢了,虽说是要早睡,但也不必睡得太早。” 见姝娘仍是不动,贺严挑眉道:“怎么,连一盘棋都不愿陪我这老头子下了?” 姝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挪过去,贺严把白棋往前一推,“你执白先行,我再让你十个子,莫要说我欺了你。” 姝娘暗叹了口气,余光有意无意地往梁上瞥,面露烦愁,看来只能快些将这盘棋下完了。 她虽这么想着,可对面的贺严好似能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今日落子格外得慢,每一步都要斟酌好半天。其实以姝娘的棋艺,下不到二十手就能落败,原本要不了一刻钟的棋,硬生生被贺严拖了近半个时辰。 姝娘心下焦急,但也不好催,待一局棋罢,她唯恐贺严还要再下,忙抬手掩住嘴,佯作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贺严深深看了她一眼,问:“困了?” 姝娘迟疑了一下,知贺严这人吃软不吃硬,摇摇头,“不困,若师父还想下,徒儿还可以陪师父下一会儿。” 贺严听得这话,撇了撇嘴,果将棋子放下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姝娘这才松了口气,见他站起身缓缓往门外走去,也一步步跟在后来,走了一半,却见贺严步子一滞,又转了回来。 她心顿时一提,僵笑道:“师,师父,还有什么事儿吗?” 贺严将视线缓缓而下,落在她的腿上,淡淡问:“腿肿了?” 姝娘愣了一下,才微微点头,“午后才发现肿了起来,不过肿得并不厉害。” “到了这个月份,倒是正常。”贺严忽而低咳了一声,提声道,“这腿肿啊,夜间在腿下放个枕头,明日一早当会好上许多。” 他双眼微微垂着,分明像是对姝娘说的,却看都未看姝娘,“明白了吗?” 听着贺严这洪亮的声儿,唯恐她耳背听不见似的,姝娘颇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徒儿,明白了……” 待耐着性子看着贺严走出院门,姝娘忙冲春桃打了个眼色,将屋门锁了起来。 她走进内屋,轻唤了声:“将军。” 下一刻,有细微的灰尘自房梁上簌簌而落,一人已然立在了姝娘面前。 “将军,我师父走了。” 沈重樾点了点头,却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姝娘纳罕地一蹙眉,以为他是当了这会子梁上君子,心下不高兴了,迟疑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无妨。”沈重樾面上牵着浅淡的笑意,一字一句道,“只是房梁窄小,在上头蹲了半个时辰,腿……麻了。” 一个月后,钦安殿外。 宫道上,赶来上朝的群臣看着走在前头身姿高大挺拔的一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毕竟,这可是定国将军三年孝期满,重返朝堂的第一日。 这一阵,关于他那位将军夫人与长宁王的事在京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没想到,那个出生低微的乡野寡妇,居然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众臣谈论得火热间,便见一人忽得快步上前,立在了沈重樾身侧,拱手道:“下官见过将军。” 沈重樾止步,低眸看了那人一眼,辨认了半晌,才认出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陈习懿。 这人是当今首辅林乔的门生,性子倨傲张扬,因沈重樾与首辅向来政见不和,从来是不会主动上前与他招呼的。 “嗯。” 事出有异必有妖,沈重樾淡淡应声,正欲提步离开,果听那陈习懿又道:“将军看起来面色不佳,难不成是因为夫人的事,忧思过度,才至于此。” 他这话一出,周围不少看好戏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陈习懿眸中带着微微的嘲讽,谁人不知,这一个多月来,沈重樾每日都跑到长宁王府门口,一站便是一整日,但至今长宁王仍是闭门不见,不愿将将军夫人放回,可见心下定是厌极了他。 沈重樾闻言剑眉微蹙,“陈侍郎何意?” “下官只是佩服您,竟如此深谋远虑,一早便将长宁王的弟子留在了身边。”陈习懿叹息道,“只是可惜,没想到您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长宁王的睿眼识破,损兵折将,什么都没捞着,将军心下是不是十分惋惜?” 周围看热闹的面面相觑,虽不少人心中都存着这样的想法,但不是谁都敢说的,如今见陈习懿说出了口,心下实则也在跟着幸灾乐祸。 “我惋惜与否与陈侍郎无关吧。”沈重樾冷笑了一声,“陈侍郎慎言!” 沈重樾本就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在战场搏杀,只消将面色一沉,一身戾气便散了开来。 陈习懿只觉一股子凉意攀上背脊,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他吞了吞口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没错,他沈重樾就算从前再得明祁帝恩宠又如何,如今得罪了长宁王,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只怕是风光不久了,又有何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