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怎么还没找到我 第71节
朝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最终却还是垂下眼帘。 这一夜过去,山上风雪渐止,晨光洒落积雪之上,泛出晶莹之色。 姜照一睁开眼睛,正望见一个人的侧脸。 晨光朦胧的从洞口外照进来,照得他的面容在这样的光线里更显无暇柔和了些,他半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浅浅的阴影铺在眼下,他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或是她动了两下,他偏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一夜的时间过去,他仍在想昨晚被他捏碎的光影是什么,身为神明,他是不会如凡人一般做梦的。 但昨晚,他却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而梦的尽头,居然是她。 他知道这也许跟他昨晚捏碎的那道光影有关,但那到底是什么,或代表了什么,他却并不清楚。 他更不知道,什么是心动。 “你怎么了?” 姜照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李闻寂回过神,摇头轻声道。 两人离开山洞,顺着莹光的指引往山上走,但李闻寂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姜照一用棍子戳了戳积雪,抬头望他,“怎么不走了?” 但下一瞬,她似乎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落在积雪上,一阵又一阵的闷响。 姜照一回过头,远远地看见一道纤细的影子,幕笠被风吹开了些,露出来底下她的一双眼睛,面纱遮住了她的脸,而马蹄忽然停驻,她竟就在不远处,在马上,静静地同姜照一对视。 “去吧。” 李闻寂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姜照一回过神,她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不远处那马上的女人。 她迈出步子,雪地里映出她的脚印,李闻寂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满山弥漫的寒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一一。” 女人见她一步步跑来,她翻身下马,或是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先开口的,还是一声“一一”。 “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见我了?” 姜照一学着冷静许多,她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幕笠的女人,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陌生,但她的声音却是她如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熟悉。 “一一,我有我的苦衷。” 女人沉默片刻,才说一句。 姜照一点头,“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我没有忙着质问你任何,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就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问。” 素纱被风吹开了些,女人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一,你还记得那天在朝雀山,我和你告别的事吗?” “你说你要去一个自由的地方。”姜照一的记忆是那天在见到她,认出她之后,才彻底恢复的。 “对,自由的地方。” 女人轻抬眼帘,“我那时所说的自由,其实就是准备自杀。” 自杀? 姜照一愣住了。 “你还记得你徐立秋哥哥吗?”她的思绪有些飘忽,仿佛是在脑海里翻到了某些总也忘不掉的记忆。 徐立秋。 这个名字姜照一怎么会陌生,他是姜奚岚的丈夫,但他们新婚半年,徐立秋就意外身亡了。 “一一,他才不是意外身亡,他是被人杀死的。” 山衣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姜照一的耳畔炸响,她惊愕地望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 下一秒,她抬眼却见山衣忽然扯下了自己下颌底下的系带,将素纱幕笠拿下来,乌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姜照一在这样明亮的光线里,看到她的手指已经有些颤抖,却也只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扯下了覆盖了她下半张面容的面纱。 狰狞不平的伤疤几乎蔓延至她的整个右脸,与她另外半张脸苍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 姜照一嘴唇微颤,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么多年来,山衣也只在她的面前露出这张残缺的脸,此刻,她扔了幕笠,双手扶住姜照一的肩,“一一,我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不为别的。” 山衣的手轻轻触碰了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脸,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即便你阴差阳错活了下来,我也还是忘不了那天你在我面前被推下山崖的样子……你的仇,立秋的仇,我都要报。” 凛冽的风吹着她的脸颊,她的声音里更添刻骨的恨。 “是谁?是非天殿的殿主吗姐?是他杀了姐夫,害了你?”姜照一抓住她的手腕,急忙问道。 “一一,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山衣松开她的手,或是见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走来,她便再度戴上了面上,伸手时,被她扔在雪地里的幕笠便回到了她手里。 “李先生,一一就交给我吧,你总不能带着她去非天殿。” 见年轻男人走近,她便开口道。 姜照一闻声,便不由看向他,“李闻寂……” “在外面等我,好吗?” 李闻寂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低声询问。 “我知道了。” 姜照一抿了一下嘴唇,最终点头。 她知道自己去了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也不想给他添乱。 “李先生,我和一一虽然是堂姐妹,但她从小没有母亲,我年长她许多,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的meimei,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山衣既已弄清楚他对姜照一的真心,此刻便也多解释了一句。 李闻寂轻轻颔首,随即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袖。 他转过头,看见姜照一正望着他。 凛风吹着她鬓边的浅发,她抿着嘴唇,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姜照一?” 他轻声道。 姜照一往前挪了几步,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李闻寂依言俯身,她便凑在他耳畔,小声说,“我知道你是神,你不会死,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她的气息很近,而雪花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好。” 天色暗下来时,山衣才将披风交给守在茅屋门口的人,抬眼却见漆黑的屋内忽然亮起了灯。 她眉心一跳, 却也只迟疑了一瞬,随即便推门走了进去。 桌前坐了一个年轻男人,灯火之下,他眉眼清隽,带着几分书卷气,右眼的眼尾还有一颗红痣。 他手上把玩着一柄匕首,那刀鞘在他指间开了又合。 那柄匕首,正是她昨夜用来杀繁云的那一柄。 “我回来了,小岚,你好像不太高兴?” 男人仿佛常年不得安眠一般,看起来精神并不好,此刻也是半睁着眼睛在看她,嗓音有些沙哑。 “是我不高兴,还是你不高兴?你拿着这柄匕首,怎么?是想给你的好门徒繁云报仇吗?” 山衣站在原地,用一双杏眼望着他。 “小岚,” 男人随手将匕首扔在桌上,轻轻一叹,“一个繁云,死了就死了,就是弥罗和糜仲,也是不碍事的。” 幕笠之下,山衣的瞳孔微缩,她手指不由蜷缩起来。 男人站起身来,那房门便被门外守着的人关上了,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却见她后退了两步,他一顿,随即道,“小岚,你又怕我了?” “我不是说了,就算是弥罗和糜仲死了,我也不怪你。” 山衣抬头,“你知道了……” 男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强硬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小岚,我知道从前我对你不好,你的脸,我很抱歉,可我明明可以替你抹掉你的伤疤的,可你就是不愿意,明明你很在乎的,不是吗?” 他摘下她的幕笠,想要再摘她的面纱,却被她偏头躲开。 “无论是非天殿里的谁,你想杀,杀了就是,”男人握着她的手,逼迫她看着他,“你要是还觉得不解气,你也可以划了我的脸,小岚,我都不在乎的。”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周云镜?”山衣打量着他的脸,几乎用了最柔和轻缓的声音,她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我就是划伤你这张脸千万次,你也还是会恢复如初的,有意思吗?” 他闻声,凝视她半晌,却忽然笑出声来,他喟叹道,“小岚,你现在是越来越狠了。” “你不要我做人,那我就做鬼,怎么?你又失望了?” 她嘲笑他。 “小岚,你怎样都好,” 他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下巴就抵在她的肩头,那双眼瞳暗沉沉的,几乎看不到多少眼白,“就算你将李闻寂带进来也好。” “我会让他死在这儿的。” 山衣骤然僵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又笑了两声,“周云镜,其实你一直在非天殿,哪儿都没去对吗?” “对。” 他应了一声,随后捧起她的脸,“小岚,很快,我就能熄灭地火,破了这蜀中的屏障。” “你觉得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山衣弯着眼睛,看他时似乎也有几分含情。 但她说的话,却像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