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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娇 第11节

    用了那药丸子,沈青稚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但她依旧借着生病的借口,在床上赖到了日上三竿,才在丫鬟婆子小心翼翼伺候下起身。

    慢悠悠用了早午膳,趁着冬日里阳光正好,她吩咐丫鬟婆子把江南带回来的书卷,一册册的都放到太阳底下去过一过日头。

    冬日白雪,阳光又是极好,满院子都是淡淡墨香。

    站在院子中央的姑娘,一身玲珑小袄,身上披了件桃色云锦斗篷,娇娇悄悄,窈窕无双。

    “稚姐儿。”

    院子里的姑娘回头,看着在月亮门洞处站着的人,她眼中闪过惊喜,当即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大jiejie怎么来了?”

    沈苓绾怜惜的摸了摸沈青稚的脑袋,声音带着宠溺:“前几日你病得厉害,我也受了寒凉身子骨不大妥当,哥哥不让我过来,今儿我难得钻了空子过来陪你。”

    沈青稚扑到沈苓绾怀里,又是一阵撒娇:“我知道,大jiejie待我最好。”

    “青稚。”沈苓绾身手把人给搂在怀里,脸上神色却是欲言又止。

    月亮门洞连着院子外头的园子,二人说话,难免有各房院子的下人经过。

    于是沈青稚挽了沈苓绾的手,亲亲密密把人给带到了闺房里。

    闺阁深处窗沿下,摆了张黄花梨木折枝软榻,软榻上放了张春藤案几,案几上放了壶刚泡好的君山银针。

    茶香混着屋里头极浅淡的安神香。

    书客上了点心,端了茶水,轻手轻脚关了房门,退到外头守着。

    此时沈苓绾靠在一绯色团花软垫上,眸中带着极浅的沉色,却不知如何开口。

    前些日子,她与沈青稚一同受罚,后头二人一同生病。

    她身子骨好,又加上跪的是万福堂花厅里,花厅烧着地龙,比不得小佛堂的阴冷,前儿差不多大好了,她却不敢来沈青稚这处,就怕把身上还未好全的病气传染给沈青稚。

    今日出门,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却从另外几位堂妹口中得了些消息。

    沈青稚瞧着沈苓绾的神色,她小脑袋如猫儿撒娇一般,蹭了蹭:“大jiejie可是遇着难事了?”

    沈苓绾深吸口气,话音轻颤:“meimei养病这段时日,可是有听得外头的风言风语?”

    她生病这些日子以来,被沈言珩护得极好,加上青琼居上下的丫鬟,都是她自己从江南带回来的心腹,自然不会把外头那些令她烦心的,风言风语传到她耳边。

    沈青稚眉头微微一拧,八成也猜到了什么:“可是外头传了,对我名声不太好的风言风语?”

    沈苓绾点头道:“可不是,赏花宴那日的事儿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如今全上京都知晓,你自小养在乡野庵子,是个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的性子。”

    “本来这话也不会有人全信的,偏偏三皇子昨夜在外头喝花酒,不知怎么的喝上了头,也掺和了说上几句,这事儿就越传越离谱了。”

    沈青稚面色神色清冷,好似这被毁了名声的人不是她一般:“三皇子可是说了什么?”

    沈苓绾深吸口气,语气恨恨道:“三皇子说,你与丹阳长公主嫡子贺愠一般,正巧了都是长于乡野,你们二人正是绝配!”

    沈青稚眉梢一挑:“大jiejie可是见过贺愠?”

    沈苓绾赶紧道:“不曾,那位贺大人自来隐秘,别说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子,恐怕就算是朝堂中,见过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但这上京城里谁不知道他心狠手辣,最冷厉无情。”

    沈青稚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是三皇子随口胡说的东西,就算那贺愠真如外头所传那般恐怖,那又如何,难不成我因着传言就真的嫁给他,那大jiejie不必如此紧张。”

    沈青稚不问还好,这一问沈苓绾当即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哭腔:“今日我偷听了祖母和母亲的谈话。”

    “祖母劝母亲说,三皇子定是瞧不上你了,若是丹阳长公主能瞧得上你与贺愠般配,公主府的人能来求娶,她定会答应。”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虽然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看着不过是老夫人徐氏一厢情愿。

    但是贺愠年近三十未娶,在上京传言里更是恶名昭著,难免大长公主会降低要去,打上沈青稚的主意。

    沈苓绾一想到自己嫡亲的meimei,这般娇娇弱弱,若是嫁给贺愠那般乡野痞夫,还能活得下去?

    沈青稚宽慰一笑,反过来安慰的拍了拍沈苓绾道:“jiejie莫要担心,若是真的这般,我就往外祖母家宣平侯府一躲,祖母还能真的去宣平侯府抢人?”

    话是这般说没错,淮阴侯府不能去抢人,但不代表大长公主府不能。

    沈苓绾压了慌乱的思绪:“这也许只是我多想了,我们这般身份,还是闺阁里待嫁的姑娘,怎么会与贺大人扯上关系。”

    ……

    沈青稚还没来得及回话,守在外头的丫鬟书客,神色苍白,匆匆推门进来:“姑娘,不好了。”

    二人心头同时一跳:“怎么了?”

    书客嗓音里带了哭腔:“刚刚刑部来人,把世子给抓走了。”

    “据说是昨日深夜,世子在年丰巷附近套了麻袋,莫名其妙把在外头喝花酒的三皇子给打了。”

    沈言珩为什么会打三皇子,沈青稚心里头清楚。

    但她只觉得脑袋抽抽的痛,毕竟以沈言珩一向沉稳的性子,他是绝对做不出这种套麻袋打了三皇子,还让三皇子知道自己身份的蠢事。

    除非这后头有人推波助澜,算计了她家大哥哥。

    这后头人是谁,沈青稚就算是再聪慧也无从下手。

    她捏了捏疲惫的眉心,问书客:“如今府中,老夫人可有派人去刑部打点?”

    书客赶紧摇头道:“老夫人派人去了,但因为听说在刑部大牢审理此案的人是太子太傅贺愠,老夫人又把人给撤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沈青稚:“如今府中,老夫人可有派人去刑部打点?”

    书客:“未曾,因为老夫人打听到,在刑部大牢审理此案的人是,太子太傅贺愠。”

    沈青稚:“mmp 说好的不会有联系呢!!!”[离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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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贺大人

    怕什么这就来什么。

    沈苓绾慌了神,红唇抿得死紧:“稚姐儿。”

    她在府中,身为嫡出长女,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但今日这事儿,自家大哥哥揍的却是贵妃长子,连太子殿下都得避让三分的三皇子。

    再加上审理此案的还是,朝中最冷戾无情的贺大人。

    贺大人审理此案,连自家祖母这般泼辣无礼的老太太都歇了声音,不敢闹真的起来。

    沈苓绾不过是个侯府嫡女,虽自小通透,八面玲容,但她还是慌了神色,六神无主,看向一旁神色依旧清冷的meimei。

    沈青稚深吸口气,极认真瞧着沈苓绾道:“这事儿,大jiejie莫要心急,我来处理。”

    沈青稚的年岁虽比沈苓绾小些,偏生她这种自来清冷的性子,反倒成了沈苓绾的主心骨。

    她急急握着沈青稚的手:“meimei准备如何做?”

    如何准备?

    沈青稚瞧着窗子外头的雪景,红梅枝头绝俏,当属雪中艳色。

    她心口却像被人揪着般,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沉了声音道:“大jiejie你想法子,吩咐府中婆子套车就是,等会子恐怕需要jiejie掩护,我得出府一趟。”

    沈青稚出府,去的自然是宣平侯府。

    但是遇着这要命的事儿,自家府中就连嫡亲祖母都撒手不管,宣平侯府老夫人怎会愿意蹚这趟浑水。

    而沈青稚来不及与沈苓绾解释,她赶紧起身吩咐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等整理妥帖,准备出门时,她又折回去紧紧握着沈苓绾的手道:“大哥哥我定是会设法救出来,但今日我悄悄出府,这青琼居恐怕要拜托大jiejie帮我守着才是!”

    沈苓绾压下心头不安:“大哥哥的事会令我乱了分寸,因着涉及朝堂。但是府里的事,不过是内院女子的手段,meimei放心就是。”

    沈青稚出府,是悄悄从淮阴侯府西边的角门溜出去的。

    这事儿她并没想着真能瞒得密不通风,不过是留着沈苓绾在青琼居里拖些时间,够她去宣平侯府一趟。

    马车悄悄出了甜水巷,穿过朱雀大街,了无声息往东边,就在年丰巷附近的宣平侯府处驶去。

    沈青稚怀里抱了个取暖手炉,一身玲珑小袄,身上披了件桃色云锦斗篷,眸光寡淡,反而是微微挑起的眉梢带了些许凌厉弧度。

    深巷清幽,四周都是未扫净的残雪。

    车轱辘压在那残雪上头,发出一阵阵烦闷的‘簌簌’声,那声音就像手起刀落,尖锐刀锋,刺入人血骨间的声音。

    忽而,马车里沈青稚突然坐直了身子,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丝挣扎闪过,而后她对着马车外头急急出声:“停下!”

    “姑娘?”书客不解,但在第一时间拦在沈青稚身前,就怕马车外头有个意外。

    车夫依着吩咐,停下马车。

    沈青稚拍了拍丫鬟书客的手,语气中带着安抚:“无碍,你在马车里守着,我若是一刻钟后不回来,你就去宣平侯府找老夫人,她自有章程!”

    “可是……”书客喉咙一哽,知道自家姑娘骨子里的脾性,只得小心扶着沈青稚下马车。

    车帘子一掀,伸出一只象牙白色云丝缎面绣鞋。

    鞋面上坠了颗莲子大小的珍珠,珠子粉嫩莹润,鞋尖微微上翘,随着马车上姑娘轻巧利落的动作,鞋尖微微一点,便踏在了年丰巷未曾扫净的残雪上头。

    沈青稚提着裙摆,跳下马车。

    她先是靠着车辕深深吸口气,清冷凤眸往不远处紧闭的府门前快速扫一眼,那里面的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

    沈青稚咬了唇畔,敛去眼中焦灼,脚下步伐如履薄冰,却坚定无比向前走去。

    待到走进,那处紧闭的府门前,似隐隐有哭喊声传来,更夹着愈发清晰的,尖锐刀锋,刺入骨rou的声音。

    沈青稚提着裙摆,顺着府前的白玉石阶,步步向前。

    四周空无一人,幽静得宛若坠入另一处的世界。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极为尖锐不甘的哭喊声,紧闭的红褐色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满目疯狂朝着沈青稚的方向,冲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