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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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堂的赵大夫就出来了,拧着眉在药橱里抓药,期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沈文宣,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暗双......是你亲弟弟吗? 沈文宣直起身,瞅着赵大夫的神情突然感到一丝紧张,面上却镇静地问道:怎么了? 赵大夫斜着觑了他一眼,哼!刚才我没细诊,给他包扎好后又诊了一番,自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之症,自小不用金贵药材养着长不大,除了这些,他身上还有明显的水土不服的症状,最早的伤痕我看恢复程度,至少是三个月之前的。 赵大夫眯着眼把沈文宣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是本地人吧,他怎么会是你弟弟? 不会里面的那个人是被拐卖的吧?这样就麻烦了,他还得去报官。 啧。 赵大夫心中的火蹭蹭长,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能治好吗?沈文宣问道。 赵大夫愣了一下,说道:......能倒是能。 能干嘛摆出一副凝重脸,他还以为里面的人死了呢。 沈文宣翻了一个白眼,他是我从别人手中买下的,其余不知道,你可以等他醒来后问问他。 这个......倒也行。 赵大夫捋了捋胡子思考了一会,点了下头,就要再进去,沈文宣却拦住了他。 您不打算和我说说诊金问题? 噢,我的诊金不贵,就是他的伤比较费药钱。赵大夫估摸了一下沈文宣的财力,能把伤得这么重的暗双往医馆里送,想必诊金早就备好了,要不寻常人家都直接准备后事了,哪会送到医馆查看一番。 但他看沈文宣的衣着也不打算狮子大开口,说道:你准备了多少银子就拿出来吧,我看着治。 看着治就是尽可能去治,赵大夫捋了捋胡子,自觉自己非常厚道。 沈文宣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人......没钱。 没钱?! 最先吼得不是赵大夫,竟然是后院里正在熬药的小童子。 他一直听着前厅的动静,此刻风风火火地蹿进来,蹦哒上板凳,两只小手一插腰,好生气势。 没钱你竟然也敢来医馆看病?!你想来个霸王看诊啊?! 这汉子进来的时候昂头挺胸、不急不缓的,一点儿都不像没钱的样子,他还以为是桩大生意,结果没钱! 小童子气得脸都红了。 沈文宣讪讪一笑:现在没钱,但说不定等会儿就有钱了。 啥意思?你要赊账? 说话的还是小童子,赵大夫老神在在地在旁边喝茶,看来钱财是归小童子管的。 沈文宣撇了一眼赵大夫喝的那杯茶,没告诉他那杯茶已经被他蘸过手指了。 正是。 你、你小童子简直不可置信,你咋赊账还这么理直气壮呢?! 因为我一定会还啊。沈文宣对着小童子笑了一下,小童子一时哑然,看了自己大爷爷一眼,气势不改: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还? 你只需宽限我几个时辰,我一定把诊费带到。 沈文宣看着小童子,又看向没再喝茶的赵大夫,面容沉静而又坚定。 赵大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沈文宣很平常地不躲不避。 半晌,赵大夫放下茶开口问道:你何名? 沈文宣。 赵大夫笑了一声,吩咐道:平儿,去,继续熬药。 小童子平儿仍杵着不动,眼睛瞪的溜圆,赵大夫偷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小声说道:好孩子,这个时候还是人命要紧啊,去吧去吧,啊? 平儿回头瞅了自家不争气的大爷爷一眼,竟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但也无可奈何,蹦下凳子唉声叹气地继续去后院熬药,真不知道他俩谁是爷孙。 大爷爷就是心软,这都几次了,他们家的医馆都快开不下去了,平儿鼓着脸心想。 沈文宣对着赵大夫恭敬地一拱手,转身出了医馆。 外面的张铁牛伸长了脖子望了半天,可算是把沈文宣盼出来了。 怎么样?沈兄弟,他们治了? 沈文宣点点头,坐上了牛车。 张铁牛顿时惊奇,这家医馆没钱也给治,里面坐堂大夫岂不是悬壶救世的大善人呀? 算是吧。沈文宣笑了一下,走吧,去县城最大的木器行。 啥?沈兄弟你去那干什么? 挣钱付药费。 第6章 安和县最好的木器行有两家,一家是老字号,一家没开多久,但花样多,短短几个月就打出了名堂,连郡里人都专门来这儿买过木器。 此时沈文宣正在老字号的王家木器行里晃荡,张铁牛揣着手坐在牛车里,虽然来来往往的人没几个,但为了不挡道,张铁牛还是把牛车停在小巷里等着沈文宣。 但他心里抓耳挠腮着实好奇,这沈兄弟可真有本事,他什么时候会的木器活?虽然村里也有人会做一些桌椅,但决不敢来县上的木器行里卖弄。 这木器行里面的东西精美得很,都是给那些贵人老爷们准备的,他们这些大老粗连进都不敢进。 沈文宣并不会木器活,他外祖父会,曾是他那个不大的小镇里有名的木匠。沈文宣小的时候也想跟着外祖父学这项手艺,但外祖父死活不教。 他也就只能在外祖父忙不过来需要帮忙的时候跟着做一点儿,只学会了划线、锯割、刨削这些基本的。 他那个小镇里,家长都盼着孩子读书,再好的手艺活都不及考上一所好大学来得光彩。 沈文宣伸手抚摸了一把柜台上精致的木器,静默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在这处还不错的木器行里打量,或许是因为香花院的后门连的不是主街道,所以他从那出去没看到什么繁华的痕迹。 但这家木器行开在了县城中心,一路走过来倒也不错。 这家木器行里桌椅床柜一应俱全,甚至还摆出了一些铁器和瓷器出来售卖,沈文宣看了一圈,尤其在农具那里一一细看过去,确定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后定下心来,去找小二。 柜台后的小二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气,即使沈文宣在店里看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出声搭理的意思。 昨天那群入侵的外族刚走,现在根本没什么人敢出来闲逛,城里卖吃食的商铺都没几家开门的呢,也就是他那视钱如命的老板,让他多歇一天都心疼工钱。 小二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沈文宣,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拿着鸡毛毯子转过身随意地打扫柜台,明显拒客态度。 他看那个人在店里啥都看,一看就不是买东西的,穷逼!他懒得搭理他不买还问这问那,烦的很。 沈文宣在商界打拼,这种闭门羹似的敷衍态度见多了,见怪不怪地敲了敲柜台桌面:那个假装打扫卫生的小二,劳烦把你家老板叫出来。 声音不疾不徐又清晰有度,小二想要装听不见都不行,理直气壮的语气又让小二心中一紧,就像偷懒却被突击检查了一样。 小二皱着眉转过来,瞅着沈文宣满脸不悦地说道:我家老板不在。 沈文宣:那你家老板何时回来?我的时间不多,他要是回不来,我只能把生意交给另一家木器行去做了。 他时间紧,不等人,反正这县里木器行还有另一家。 小二:...... 大生意? 小二的身体不由站直了些,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沈文宣,他不禁有些担心他刚才是不是把老板的生意搅黄了?要是被老板知道了,那个死胖子又要扣他的工钱。 眼前的人,明明穿着的是粗布衣衫,但给人的气势完全不一样,好像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他识人一向准,所以越想越心烦,给那死胖子拉生意心烦,不拉也心烦,头秃! 过了半晌,沈文宣见他还不说话,识趣地准备走人。但小二恰在此时有些烦躁地将手里的鸡毛毯子一扔,撂下一句:等着。转身进了后边。 独留沈文宣一个人在铺里。 也不怕他偷东西?沈文宣无语地想着。 另一家木器行在县上的另一头,离城门最远,沈文宣想着来回奔波的时间......懒散地在柜台一靠。 行,爷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富态的中年男人在小二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由于胖,刚才还走得急,所以有点儿喘。 落脚一抬眼,见是个穿粗布衣衫的落魄汉子,王老板登时转过脸瞪着小二,这就是你说的大生意? 小二皮笑rou不笑。 王老板用力一摆手拂开小二的搀扶,眼里藏着厌恶和轻慢,哼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郡里的人来他这儿了呢,没想到是个乡野莽汉,连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被称之为贵客?白瞎他从温柔窝里出来! 沈文宣看得清楚,但也没有在意,他是来做生意的,成则做,不成则散,不值得为了什么态度问题大动干戈,只要这王老板别傻到动口或动手就行。 我看了一圈,你家店里的农具只有锄头、镰刀、扁担箩筐这类,这些东西工艺并不复杂,寻常的农户自己也能做,所以你平时靠这个应该赚不了吧?沈文宣直接开腔道。 王老板没说话,缓步坐到椅子上,过了半天才懒羊羊地应了一声。 合着听他这意思还是想从他这里撬钱的?王老板顿时更不感兴趣了,阴沉着脸看着沈文宣,两只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各写着三个字。 左眼没兴趣,右眼你快滚。 沈文宣:......我忍。 大庆国最多的就是农人,如果他们都来买你的农具,想必你会赚不少。 沈文宣翻了一个白眼,直接从柜台上拿了纸笔动手画了起来。 王老板见状心中火大,立刻从椅子上弹了下来。 他娘的纸笔很贵的! 王老板以不符合他身材的速度风一般跑过来,抬手欲夺沈文宣的纸笔,却在看见他画的图纸时愣住了。 他王家一直是木匠世家,祖传的手艺一直没断过,到了他这代,虽然碍于他的天分原因,没能继承衣钵,导致家里的生意冷淡下来,但他看木器的眼力还是有的。 沈文宣画的他一开始看得不是很明白,但随着一笔一划地添置完成,王老板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在沈文宣画完后直接夺过来看个清楚。 这、这是什么?王老板惊奇道,农具......干什么的? 王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想象着它的用途,抬头看向沈文宣一时目光如炬。 耕地的,沈文宣背过手回答道,曲辕犁。 整体是二牛抬杠式,犁辕有曲辕和短辕两种,犁头安装有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可以控制着掉头转弯,犁箭向下,犁铧入土则深,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则浅,犁壁不仅能碎土,还可以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整体的犁架既小又轻,人用起来费的力气不大,也可以在犁头绑上缰绳套在牲畜身上十分利于精耕细作。 沈文宣一边指着图纸一边跟王老板讲完了。 王老板却盯着图纸愣了很久,久到沈文宣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毛病,偏头瞅了小二一眼。 你家老板不动了,作为下属,你是不是应该捅他一下? 小二没懂沈文宣的暗示,他看到沈文宣看过来的视线就不自觉地站得笔直,一改原先的烦躁,眼里带着十分的崇敬,同时心里十分后怕,差点由于他的敷衍,这笔大生意就落到对头的木器行手中。 尽管他只是一个小二的,但对于木工的了解比一般人强得多,同时他也负责售卖店里的木器,家里祖上就是种田的,所以听完沈文宣的讲解后,他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好到将来不只是这里,整个大庆国都应该知道它的名字。 沈文宣默默又等了一会儿,他知道曲辕犁会带给人怎样的冲击,因为它本身就是华国农耕史上的杰作,绵延传承几千年,盛久不衰,即使到了现代,在还没有耕作机器普及的偏远地区,它仍然是农人最好的选择。 ......你你你。王老板终于开口说话了,抬头望向沈文宣的目光简直是在看金疙瘩,亮的出奇。 他要发财了!!! 先生!小二提醒道。 对对,先生,先生,敢问先生尊名。王老板鞠躬问道,但由于太胖没怎么弯下去,看上去略滑稽。 沈文宣:......尊名不敢当,敝姓沈,名文宣,这上面的曲辕犁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从一本古书上所得,但我看村里人耕作并没有用到耕犁,王老板的店里更是没有它的踪影,所以便想和王老板做个生意。 噢噢,那先生您也是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相貌堂堂、光风霁月、甚是不凡啊。王老板满脸堆笑地夸赞道。 沈文宣:...... 沈文宣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没有消下去的红肿和淤青,这王老板拍马屁也不拍个准的。 来来来,先生我们坐下谈,坐下谈哈哈哈哈哈王老板弓着腰请沈文宣上坐,一回头看到还傻站着不动的小二,立马发火:还愣着还干什么?!还不快给沈先生上茶! 噢噢。小二被自家老板吼得假装一抖,翻了一个白眼,脚底抹油地跑去厨房准备茶水点心。 先生这个曲辕犁的图纸画的甚好,我看着着实敬佩先生的才华啊哈哈哈哈哈王老板还是满脸堆着笑,您画的真的是太好了,这笔生意我是完全仰仗您啊,我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一直到你我满意为止,费再多时间我都不着急哈哈哈哈哈哈。 我着急,王老板开个价吧。 沈文宣看着王老板故作出来的阿谀奉承腻味得很,他想拖时间无疑是想杀杀价,但他已经想好了大致价格,实在不想和他互相打人情牌,直接金钱交易不香吗? 王老板愣了一下,继续扯着笑着说道:这、这先生如果着急,这......王老板心中不禁有些激动,但又害怕他出价太高,问道,那我就斗胆问上一句,敢问先生的预期价是...... 沈文宣:我只是从古书上看到记下来而已,自然要得不多,五十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