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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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数字念了出来,十九年零三个月,紧接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锋利的刀片,在女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划破了她颈上的动脉,说:现在是二十年。 女人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抽搐,血喷溅了男主满脸。 男主第一次见到杀人,毕竟还是半大孩子,大叫着抱头蹲了下来。 艾莫斯掏出一块手帕,蹲下身,递给他,笑着问:害怕我杀你? 放心,小羊羔,你还没有长肥,还不是宰杀的好时候。 这是反派艾莫斯的第一次亮相,对于全片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场,也就是这里,导演对于他将女人割喉时的表现不太满意,认为他没有达到一种状态上的狠。 刑舟想了想,跟他描述了一下自己之前看他割喉时的感觉,你的动作足够利落了,但是感觉你知道自己是在杀一个人,你所表现出来的狠是出于一种决心,不是自发的。 我也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但我觉得,艾莫斯不是决定杀一个人,他其实是就像剪掉一茬长出来长出来的蒜苗,这是不需要决心的,一剪子下去就可以了,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温涯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还是不太能理解那种感觉。 诛神殿外,他为救长风,曾取两名魔修性命,用尸骨符将他们炸成无数细密血珠,在之后的许多年,那一幕都会不断地出现在他夜夜的惊梦里。直到从夜非白处得知,那两名魔修,确是大jian大恶之辈,曾虐杀无数像从前的依霜一般的妖奴,他心中的那种罪恶感才得以稍稍消减。 性命毕竟是性命,怎么可能当成是蒜苗呢?他有点找不到这类角色的落脚点。 好在接下来他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还可以回家好好琢磨。 尽管拍摄地就在怀柔,可是要开车回到市区,却要花费上两个半小时,因此温涯最近都是住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难得有机会休息,温涯原本是打算回家找找角色感,陪陪猫儿子,牧野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家,刚好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却没想到当天下了戏就头晕反胃脉搏加快,真的中暑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让乐乐先开车回去,自己则灌了两瓶藿香正气液大开了空调回房间睡觉,如此睡到晚上八九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和额头上都敷了冷毛巾,有人就坐在他的身侧,睁开眼才发现是牧野过来了。 温涯迷茫地盯了他一会儿,差点以为自己睡糊涂了,摸过去碰了碰他的手,方才确认不是做梦,哑声问:你怎么又提前回来啦? 牧野把他脑门儿上的毛巾换下来,摸了摸,又递了水给他,语气有些无奈,我上飞机前就给你发信息说我回来了。 温涯:!!! 他顾不上喝水,赶紧把手机摸出来瞧瞧,这才发现有十几条来自牧野的消息原来牧野一大早就发消息给他了,说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正在机场候机,可是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手机,晚上拍摄结束又实在是不舒服,所以一直都没有回。 牧野这一条大牌广告需要拍摄雪景,因此取景地是在新西兰,直飞也要十二三个小时,就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复消息,结果他才刚刚落地,就又开车跑到怀柔来了。 牧野问:还难受吗? 温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明明他就坐在身畔,却一下一下戳手机认真回复,补给刚刚没有收到他的消息的委屈阿野,欢迎回家。 我想你了。 微信对话的界面掉下一场星星雨。 牧野看到他发来的消息,忽觉心动难言,凑过来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 这天晚上,简单吃过晚饭后,温涯休养生息,牧野调时差,两个人大被同眠,黑甜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温涯才说起最近拍戏的困难。 第103章 (捉虫) 总是代入不了角色,温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红糖小米粥,艾莫斯杀人掠夺时间是为了复活他meimei,这证明他是有人性的,可是他对于杀人没有任何罪恶感 他想起刑舟之前做的那句描述,比了一个剪刀手,像是剪蒜苗。我理解不了他,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办法入戏。 牧野想了想,记起一桩旧事,忽然有点好笑,话未出口,便自己先扬起了嘴角,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鸡是什么样子吗? 温涯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想起年岁尚小的长风刚刚来山上不久,生了一场很厉害的风寒,原本就瘦的小孩子差点瘦没了,他恐山上湿寒,背他去山下小住,又从农家买回了活鸡,想给他煨汤补补,结果心理建设了一下午,一刀下去没有顺利把鸡结果了断,反而让它飞了出去,满院子地扑腾喷血,闹得一片狼藉,最后还是病恹恹的小孩子听见响动下了床,利落地帮他扭断了鸡脖子。 看看牧野的表情,他便知道他应该是在想那一回,回忆起来自己也有点好笑,猜到他提起这话的意思,低声说:第一次杀死这样大的活物,那种感觉确实很难接受。 牧野点点头,君子远庖厨,是因为心存恻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rou,温涯天性温厚,自是心有不忍。若不是为他,他自己原本早已不食五谷,便是偶尔吃吃,也是遵门规茹素,不沾油荤,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去杀鸡杀鱼的。 温涯接着说:可是后来杀了几次,那种感觉就慢慢淡了,再杀几次,就根本不会再想那么多,放血拔毛,只会想着一会儿是煨汤还是添些山菌炖着吃。 他说到这里便笑了,你不怎么爱喝汤汤水水,所以还是炖山菌。 牧野也笑了,催促他趁着粥没凉快点喝了,继续说道:所以灵山宗门规的第一条,是慎杀。所有弟子都须恪守,不可轻易造下杀业,就是这个道理。修为尚浅,心性不稳,杀性越重,人性越少。 太师祖开宗立派时,就已经心知肚明,仙路崎岖坎坷,最终有幸登顶的寥寥无几,不希望门下弟子飞升不成,却先失了人性。牧长风少年时便被逐出师门,也并非对师门毫无怨愤,后来年岁渐长,心性开阔,却早已释怀放下,称呼开宗祖师,便仍像从前一般叫太师祖,语气当中犹存尊敬之意。 温涯慢慢地把粥喝完,理解了他想说什么,思忖片刻,说:艾莫斯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是杀性太重,抹去了人性。 牧野说:对。 就像是温涯杀鸡杀鱼,初时虽万分艰难,可是重复的次数越多,犹豫和挣扎就越少了。可那毕竟还只是杀鸡杀鱼,温涯那时又修为已至元婴,心境所受影响有限,而艾莫斯一介凡人,所杀的皆是同类,长年累月下去,身上人性渐失,杀性渐盛,此消彼长,会变成后来的样子,也便不算稀奇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艾莫斯本为血缘亲情而来,却在不知不觉中亲手放弃了自己的人性,温涯怔了怔神,虽不至为这样的人惋惜,却也不禁有些唏嘘,如果他不惜任何代价想要换回的meimei得知自己的生命背负着这样的罪恶,难道她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吗? 为角色的行为逻辑找到了落脚点,事情就变得容易了些。 下午,他抱着剧本修改角色小传,脑袋里陆陆续续地冒出了一些新的关于人物的细节,只是写着写着却又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在设计,而不是在找状态。 设计放在小荧幕上是足够的,但是放在大荧幕上,却不免显得僵硬粗糙,禁不起细看,可是要凭空去相信自己是另一个人,对他而言又几乎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 他掷了笔缩回到床上,耳机里播放着艾莫斯非常喜欢的《D小调幻想曲》发呆,呆怔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便又坐了起来,打开了手机录像,开始尝试用艾莫斯的口吻去录一段第一人称的自白。 这一段自白不是录给任何人,而是假设他即将失去记忆,要留下一段影像给自己。 他需要对失忆的自己讲清自己的身份,身世,为何来此,可以给予一定信任的人和必须加以提防的人,有什么是在短时间内要抓紧完成的事,有什么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事。 他一开始不怎么能找得到状态,说得磕磕绊绊,还是在以温涯去靠近艾莫斯,说到后面,却逐渐兴奋,语速也在加快,脊椎在一阵阵战栗,能感觉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疯狂充斥在骨骼血rou里。 成了。 他拿起水果刀,一刀捅向橙子,手起刀落,橙子便被扎得汁水淋漓,果汁淌了满桌子。 牧野刚刚洗了澡出来,只穿了一条平角短裤,温涯翘着二郎腿,抬起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轻慢得像在挑猪rou,嘴角却偏偏含着笑,勾勾手说:过来。 牧野:! 温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住了双唇,回过神来,伸手想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按得严严实实,只得给他足足啃了一分多钟,才被松开,无奈又好笑地撸了两把他的脑袋,说:不是这个 我刚刚,好像有点找到角色的感觉了。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入戏。 翌日,重新拍摄上次没有拍过的那一条,果然前所未有地丝滑。 甚至是,搭戏的女演员在本应毫无准备被他割喉,却为他的气场所摄,已提前感觉到了危险和恐惧,在他还没有割上去时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提前躲开。而将女演员割喉以后,原本应该是抱头蹲在地上的刑舟被他脸上的笑容惊吓得坐在了地上,连手臂上的汗毛都悉数竖了起来。 导演点了点头,喊了卡,他伸手把女演员从地上拉起来,刑舟抱着手臂默默把汗毛捋了下去,也朝着他比了个拇指,这是拍摄了一个多星期以来他第一次一条过。 找到了角色的感觉,接下来的两个月,拍摄进行得顺利了不少。 入戏,或者说将角色随时穿在身上,对于温涯而言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如果说一定要形容,从前他会觉得演戏像是解题,通过一连串的步骤,最后得到一个唯一的正解,而现在他却觉得演戏像是泼彩,颜色泼在画纸之前,他没办法预想它氤氲出的形状,但是不代表他对于这幅画就完全失去了掌控,只不过是跳脱出了条条框框,可以创造出更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而随着他渐渐适应起电影拍摄的节奏,也便不再像之前那样焦灼,而是找回了自己平时在其他剧组当中那种如鱼得水的淡定,在没有戏拍的空档期他还能坐在一边,把温漫漫高三的笔记拿出来翻看,刷网课或是刷题。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开始还对此表示震惊,后来见他气定神闲,不甚在意旁人眼光,拍戏复习应对自如,也就只有打心眼里服气的份儿。 刑舟也很好奇,休息时尴尴尬尬地跟他闲聊,才知道他打算参加明年的高考,还给他发了几个他之前请过的家教的名片,分享了几个自己之前备考时用的APP。 温涯笑着道谢,又觉得有点好玩,忽然问道:要是我真能考上,是不是就该管你叫学长了? 小男孩子听见这话,就莫名其妙地脸也红,舌头也打结,不是山东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说倒装句,好好好复习,先考上再说吧你 如此转眼就到了十月,牧野从米兰春夏时装周上回来,进组完成客串的部分,然后陪着温涯一道杀青。 他客串的角色俞暗本是艾莫斯座下鹰犬,是背负箭筒的皮衣弓箭手,不过后期跳反,离开了反派阵营,成为了异世土地上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还曾一箭将艾莫斯射下栈桥。 尽管电影篇幅有限,但艾莫斯跌下栈桥未死的剧情本身就是《二世游戏》当中的一个巨大伏笔,所以俞暗仅有的四场戏中,就有在回忆杀里他将艾莫斯射下栈桥的一幕。 温涯在这一个场景里狗带了两次,一次是被俞暗用弓箭射,一次是被男主用□□射,第一次是他利用了游戏的隐藏规则侥幸生还,第二次则是男主也利用了游戏的隐藏规则,才终于让他彻底凉透。 导演将这几场全部放在了最后三天,几乎都是威亚戏,还要掉进钢水中。 拍摄还未过半,温涯就已经累到站在栈桥上小腿都在抖,总觉得不需要男主射他一枪,简直自己秒秒钟就要翻下去了,不过倒是蛮符合艾莫斯最后穷途末路时的状态。 第104章 艾莫斯站在旧钢厂的栈桥上,张开攥着的左手,块古旧的怀表挂在了他血淋淋的虎口,声音喑哑,充满蛊惑意味地轻声说道:你尽管开枪,你要找的,就在这里,只要你开枪,它也会掉下去。你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辈子也回不去 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男主角额角青筋暴起,持枪的手不住发抖,看上去像是已经濒临崩溃,眼泪在脏污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底色,大吼道:闭嘴!闭嘴! 艾莫斯笑了起来,肿胀染血的嘴角翘着,朝着他伸出另只手,走上前来,我向你保证 而就在此刻,支羽箭破空而来,正挂住怀表的表链,将它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与此同时,两颗子弹相继出膛,艾莫斯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衬衫上迅速晕开两朵血花。 艾莫斯怔了怔,身子向后仰了下去,脸上却还维持着种古怪的笑容。他穿过白色的烟气,跌向橙红色的钢水,像是滴水,落入了水里。 导演喊了咔,温涯呛了几口水,试图从底部蒙了绿布的钢炉里爬起来,只是膝盖酸软得厉害,刚刚爬了半,就又个趔趄跌了回去,工作人员赶紧跑过来拉他,但却没有刚刚站在二楼脚手架上的牧野快,意识到他呛了水的时间,他就已经抓着栏杆迅速从二楼翻了下来,跳进钢炉里抓着他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围上来帮他卸威亚,温涯身上吸饱了水,感觉整个人都脱了力样地直往下坠,只好往扶他的人身上靠了靠,身后的人便牢牢地抱住了他。他的眼睛里进了水,酸涩难受得半闭半睁,理所当然地以为身后扶他的人是乐乐,随口道了声谢,那人却没有回答。 导演那头应该是看过了回放,咳嗽了声,说:可以了,温涯,你先去换衣服那个,助理呢?回去给他冲个感冒灵啊 李乐答应说:好的耿导! 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