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朱砂痣在线阅读 - 朱砂痣 第47节

朱砂痣 第47节

    李宜华穿得少,出来觉得冷,一路上都挽着苏允之的手,跟她贴得紧紧的。

    苏允之看她这样,就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她。李宜华一脸错愕,真没想到她都穿了这么多,衣服底下还捂着个手炉。

    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熟面孔生面孔都有,苏允之一眼就看到苏蔺真坐在那儿偷偷地朝着这边招手,当下笑了笑,拉着李宜华一道坐了过去。

    两日不见,苏蔺真的脸色竟好多了,与那日所见判若两人,估计之前那桩事,她多半是已经和苏夫人说过了。

    苏允之很了解自己的meimei,很多事情不必言明,就已经能猜到大概。

    席上宾朋满座,菜肴如流水一般不停歇地上桌。

    席面菜色丰富,二十四碟十二大十二小,十样热荤伴冷荤、鲜果、干果。如苏允之先前所料,叶家的厨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蒸糟鹅掌和烩羊rou,味道堪称一绝。

    苏允之吃了不少,连肚子都吃得有些圆滚滚的了。幸亏穿得多,看不出来什么。

    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李宜华拉着她和苏蔺真一块儿走到院子里散步,这时有个丫鬟过来,说是叶从心想请苏允之到暖阁去说话。

    李宜华有些顾虑,苏允之知道她担心什么,特意让紫云去厅外喊了圆圆过来跟她一块去。

    其实她觉得叶从心干不出什么坏事,叫圆圆过去也只是以防万一。

    叶家的暖阁离宴息处不远,但一进屋里面就很安静,完全听不到外头热闹的人声。

    苏允之一进屋就看到了叶从心,她今日打扮得颇为简单,只穿了身白底朱红斓边的袄衫,戴着孔雀蓝的水滴耳环,别无佩饰,瞧着半点也不像是今日定亲的主角。

    叶从心看到她进来,便笑着让她坐下,同时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苏允之虽穿了不少,露在外头的一张小脸却雪白剔透,粉嫩光滑,一看就气色极佳。

    这并不奇怪,叶从心自认很了解李韬这个人。

    之前侯府的大夫人告诉她,李韬娶应怀玉是被逼无奈,那是李老夫人的遗愿。

    就算娶应怀玉是李老夫人的意思,他也不会在成亲以后如何苛待应怀玉,毕竟,应怀玉如今已是平阳侯府的侯夫人,而且以他的人品,根本不会刻意去为难一个弱女子。

    “怀玉meimei,之前你成亲,我感染了风寒,没过去吃酒,还没好好地恭喜你一声,”叶从心说着,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拿过一个红漆木的盒子,“这是我送给meimei的贺礼。”

    苏允之一怔。

    她们二人之间,说到底是平辈,而且叶从心与她也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叶从心这样子送她东西,着实古怪。

    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送的?

    想到这里,苏允之隐约有些明白了。

    话说回来,人家都这样说了,出口拒绝总是失礼的,可收下......肯定也不好。

    苏允之想了想,含笑道:“多谢叶jiejie了,刚好......礼尚往来,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你,恭贺你与太子定亲之喜。”

    叶从心愣了愣,看到对方自袖中取出一个玉镯子,交由旁边的丫鬟递上了前,目光微微一闪。

    “客气了。”她浅浅一笑,脸上的神色却淡了许多。

    暖阁中碳火烧得旺,很快苏允之就热得冒汗了,圆圆便帮她将外头的围脖和衣服都脱了。

    叶从心坐的位置要高一阶,自上而下,正巧可以望见苏允之领口底下的一小片阴影。

    她无意间一瞥,握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一停。

    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散布着两抹红痕,再往下看,隐隐还有别的痕迹,青紫交错,分明是......

    屋里灯光明亮,照得格外清楚,也格外刺眼。

    叶从心脸上那一抹恬淡得体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了。

    *

    从暖阁里出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圆圆替苏允之把衣服穿好,低声道:“夫人,时辰不早,咱们赶紧回去吧。”

    “好。”苏允之点点头,拢紧了衣袖,往前走去。

    从暖阁通往宴厅的路宽敞明亮,来来往往有不少下人。主仆二人踏下台阶,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快步走过来,便退到一旁避让。

    对方走过的时候,苏允之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当即皱了皱眉。随后又飞快觉察出那酒气之中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腻香气,隐隐透着古怪,不禁抬眸看了一眼。

    竟然是燕王世子谢重娄!

    此刻他下颌紧绷,拧着眉头,满脸都是阴沉之色。

    苏允之立马把头低了下去,后退了半步,暗道晦气。

    回到宴息处,李宜华和苏蔺真见她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怎么去了那么久?”

    “留下和叶小姐说了会儿话。”苏允之道。

    李宜华不解:“她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苏允之不吭声。

    苏蔺真看着她:“方才平阳侯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让meimei尽量早点回去呢。”

    苏允之吓了一跳。

    李宜华道:“你放心,二叔不知道你被人叫去了,不过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可真要让人去通传他了。”

    苏允之一听,松了口气,顿了顿道:“我总不能一个人回去,还有大舅母和你在呢。”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凄厉至极,让人毛骨悚然。

    屋内一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变了脸色。

    “杀人了!杀人了!”

    有个家仆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厅内,对着叶夫人道:“夫人,燕王世子......杀人了!”

    众人大惊。

    叶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常国公夫人倒是镇定许多,上前一步道:“世子人在哪儿?伤的是......什么人?”

    那家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嗦着嘴唇道:“在齐芳斋,好像、好像是......恒王殿下。”

    话音落下,屋内一时变得极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谢在2021-04-2323:00:57~2021-04-2420:2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天天开心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玉佩

    事发半个时辰以后,禁军将叶府重重包围,燕王世子谢重娄被当场拿下,数名太医奉命前来,在叶府别院救治恒王。

    所幸,恒王的确是被燕王世子用刀重伤,却还没有咽气。

    明月被乌云遮掩,夜色入墨,已是亥时。

    楼知春闻讯赶过去,在路上恰巧撞见被禁军押送往外的谢重娄,目光一定。

    此时此刻的燕王世子早没有了昔日的威风,他玉冠歪斜,长发散乱,没骨头似的被人押着。虽则双目涣散,站都站不直,嘴角却有一丝难以自控的轻慢冷笑,面目狰狞,似狂喜,又似狂怒,情状颇为癫狂。

    禁军押着人走过时,楼知春闻到一股nongnong的血腥气,转头一望,瞥见谢重娄华服上的大片血迹,猛然一窒。

    无数烛火灯笼聚集,青石板路上,还有不少滴落的血迹。

    触目惊心。

    楼知春屏息,一路赶往恒王所在的别院,那别院就在案发的齐芳斋隔壁,两个院子都已经围满了禁军。

    因事态紧急,救人如救火,只能就地在叶府医治。

    叶廉、李韬、燕王和太子都在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燕王尤甚。

    楼知春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天潢贵胄露出此等震怒惊痛之色,不过,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燕王殿下此时这般,绝不是为了九死一生的恒王殿下,肯定是为了自己那宝贝儿子。

    楼知春朝几人行了礼,走到李韬身边:“侯爷,情况如何?”

    李韬目光冷沉,低声道:“殿下腰腹中了五刀,失血严重。”

    楼知春皱眉,竟然连刺了五刀,那谢重娄可当真是狠戾!

    他在太子定亲宴上行凶,伤的还是恒王,那副浑身是血、满身破绽的样子,凶手是谁,根本就不需要再查证了。

    此时,忠勤伯齐震匆匆赶到:“太子殿下,皇上快到了,传令命我们在此地等候,不必前去迎驾。”

    太子颔首。

    燕王脸色一变,嘴唇微张,却没能出声。

    这个时辰,皇帝竟然特地出宫......亲自过来了。怪不得这么多禁军提前包围叶家,叶廉眉头都没皱一下。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不敢出声。方才还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府邸,这一刻却陷入了死寂。

    约莫两刻钟后,皇帝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叶府。

    “十四弟如何了?”

    太子上前扶住皇帝:“父皇,太医还没有出来。”

    叶廉跪下:“微臣失察,竟让恒王殿下在府中遇害,请皇上责罚!”

    皇帝闭了闭眼,声音里透着冷怒:“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震上前一步,跪在叶廉身侧:“回皇上,据下人禀报,今夜宴时,恒王殿下喝多了身子不适,被引往齐芳斋休息。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人目睹燕王世子满身是血,手拿兵刃,从齐芳斋走出。下人进到屋内,发现恒王殿下已经倒下不省人事。”

    燕王听着齐震的禀报,额头上青筋毕露,似乎难以忍耐:“皇兄明鉴!阿娄绝不会屠戮亲叔,今日之事,事发蹊跷,臣弟以为是有人成心设计、栽赃陷害!”

    皇帝看了燕王一眼,目光有几分阴测测的:“你说有人陷害他,证据呢?”

    燕王一怔,立马道:“皇兄了解阿娄,他怎么可能如此暴虐行事,还让人明明白白地看到!他又不是傻子!再说,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十四弟啊!”

    皇帝沉默不语。

    这时,两名太医走到了屋外,正要跪下行礼,被皇帝劈头训斥:“此时此刻还顾什么虚礼!赶紧说——”

    “回皇上,恒王殿下身中五刀,刀刀致命,脖子上也有被掐的痕迹,所幸殿下吉人天相,被发现得及时,微臣们已经用金针替他止住了血,好歹保住了性命,只是......只是今夜会是一个难关,若能捱过,才能保全。”

    皇帝听到恒王竟被刺五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两手揪紧龙袍下摆,嗓音发颤:“十四弟......”

    燕王从未见皇帝如此神色,纵有千言万语要为谢重娄辩驳,此时也不敢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