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177节
“嘶!”宋潜机眉上红痕突然灼痛,心中破口大骂。 契约! 华微城里,冼剑尘念出亡魂名字破除死气怨念,而后伸出一指,点向宋潜机眉心。 宋潜机那时对抗亡魂,精神已到极限,勉强偏头躲避,这道契约便留在眉骨上。平时只是一道浅浅红痕,不痛不痒。 他知道冼剑尘没说谎,这人确实不要脸。 堂堂天下无敌,竟使这种手段,逼后生晚辈受制于人。 这事宋潜机上辈子登顶后都干不出了。 若他紫府没有不死泉防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元婴圆满修士,这道契约足以控制他生死。 宋潜机假装大怒,双目圆瞪,气息急促,胸膛起伏:“你如此卑鄙!妄为宗师!” 冼剑尘收回手,微微一笑,难掩得意之色。 他此时有种技高一筹、驯服烈马的成就感,自然心情不错,将桌上瓷碗推到宋潜机面前: “别生气。来喝点面汤……哦,这是我喝剩的,不好意思。” 宋潜机好似无奈:“你来我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得对,我受伤了,无处可去。”冼剑尘坐在桌前,翘起腿,悠闲地晃动。 “你受伤了应该去医馆!”宋潜机伸手指向菜地,“我这是菜园!” “哪家医馆能治我?自己找个地方养养算了。”冼剑尘竟然给他倒茶,“喝茶。” 看宋潜机被逼得越无奈,他就越开心。 “你可以去找别人,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找我?” 宋潜机说完就后悔,这实在是句废话。 冼剑尘没有师门,没有家族,甚至没有朋友。 世界上有再多人,都跟他没任何关系。 冼剑尘慢悠悠道:“因为你是我徒弟。我有徒弟。” 好了,又绕回来了。 宋潜机表面气得瞪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心中冷静盘算: 冼剑尘受伤了,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还需要一个绝对不会趁他虚弱杀他的人。 他认为风调雨顺的千渠郡最合适,宋潜机这个被他契约束缚的便宜“徒弟”最合适。 但想杀他的人能从千渠排到大陆尽头擎天树下。一旦消息传出去,千渠哪还有太平日子? 优秀弟子已赶赴秘境,郡中只有护卫队、城卫队,余下全是凡人。 辛勤耕耘的凡人,每天像菜地里的春白菜一样努力。 若千渠被战火波及,冼剑尘可以一剑纵飞千里。宋潜机的田地却飞不走、千渠百万人更飞不走。 宋潜机坐在他对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你不能留在这里。” 对方变脸之前,宋潜机补充:“但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解开契约,你我再无瓜葛。” 你的剑在哪里,我可以替你拿回来。你需要什么难得的灵药,我可以替你去夺。 千难万险,我都替你去。 互让一步。不用多言,冼剑尘便明白他的意思。 灯花爆裂。气氛沉默。春风萧瑟。 “那你替我杀一个人。”宋潜机听见对方声音微冷。 宋潜机心想不愧是冼剑尘,伤成这样,不想如何尽快疗伤,还想杀人报复。 他摇头:“我不做这种生意,已经很久了。” 杀一个不认识、无仇怨的人换取报酬,不是正经生意。 他前世做过刺客,最开始蔺飞鸢拿大头,他拿蝇头小利,后来两人五五开。 他技术不错,蔺飞鸢曾与他玩笑:“你再多做几年,我这行首位置恐怕不保。” 冼剑尘道:“这不是生意,是师命。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师父有难,弟子服其劳。” “能把你打伤,一定很难杀。”宋潜机放弃跟他争论剪不断、理不清的师徒关系,“如此人物,我如何杀得了?!” 便宜师徒第二次见面,互相防备、试探、算计。 “他伤得比我重得多,苟延残喘。”冼剑尘拍出一物,“他已潜入秘境。你近他三丈内,此珠便会发光。” 面碗旁边多了一颗珠子。 宋潜机仍想讨价还价,忽见此物极面熟。 圆润暗红的珠,其中似有血丝流动。 孟河泽、何青青手腕的佛珠一闪而过。 他心中微动,举起珠子端详:“这是你的东西?” 冼剑尘摇头:“那人自创一种法器,这便是法器残片。里面是擎天树树芯的汁液。” 宋潜机无声松了口气:“他到底是谁?什么来路?”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冼剑尘有些不耐烦,“杀不杀?” 他太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一来没人聊天,二来不需要聊天。 今晚说的话,比他从前十年说的还多。 宋潜机将珠子揣进怀中,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我去杀了他。你离开我的院子,离开千渠。” 春天的晚风混合各种花香,沁人心脾。夜空依然两色分明,半红半黑。 “你笑什么?”宋潜机问。 冼剑尘也站起身:“你比我年轻时冷酷无情得多。” “谢谢夸奖。” 宋潜机跨出一步。 从墨蓝色天幕下,走入血海红天。 第137章 再探秘境 “等等。”冼剑尘叫住宋潜机, 抛出一只储物袋,“收拾好再去。” 宋潜机打开,略略一扫, 露出“算你懂事”的满意神色:“我正有此意。” 因为一只储物袋, 两人之间气氛缓和,不再剑拔弩张。 宋潜机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离开千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西边华微宗受创后封锁山门,北边有卫真钰扛旗拉仇恨,千渠近三年太平无事, 人们早已习惯宋潜机出门就种地,没事不出门的简单生活。 他更不想打草惊蛇。他要杀的人受了重伤,潜入秘境, 必然时刻警惕, 遮掩踪迹。敌在暗,他只能更暗。 所以他需要假脸假身份假修为, 还需要品级最好的丹药、符纸、阵盘阵材等物。 冼剑尘奇道:“东西都给你了,你不往门外走,怎么还往里走?” 宋潜机摇头:“明天再去。” 他还要写留书数封, 交代自己准备闭关, 千渠郡日常工作照旧进行,遇事不决由司工、司农、司学等人开会投票。 最重要的是, 照顾好他的菜园和四季棚,按时投喂竹林里的黑白相间食铁兽、院子里的黄白相间野猫。 它们越长越大,越吃越多, 口味越来越挑剔。 “随便你。”冼剑尘说着往屋里走。 宋潜机:“你干什么?!” 冼剑尘伸着懒腰:“我也将就留宿一晚, 明天再赶路。” “不行。”宋潜机拦他, “你不能住。” 冼剑尘冷冷地笑:“我什么金屋银殿没住过, 稀罕你这破瓦房?” “既然不稀罕……”宋潜机塞给他一只软枕,扫了一眼躺椅,“睡哪里都一样。我只答应替你杀人报仇,不包括让你住我的地方。” 冼剑尘觉得,就算他立刻死在宋潜机面前,宋潜机也只会将他尸体就地掩埋,当作花肥。 这小子看上去有多温和克制好说话,内里就有多冷漠、多寸步不让。 虽然借他的名号,扯他的虎皮做大旗,但内心对他没有半分仰慕和敬畏。 纯粹把他当成一个突如其来的麻烦。 “啧。”他躺着竹椅上,抱着靠枕,望着头顶繁密的白玉兰花,反常地谈兴大发,“你是不是每天都按时睡觉、按时起床?” 宋潜机的声音透过花窗飘出来:“差不多。” “种地、吃饭、睡觉,你就不闷吗?不想出去闯闯?你真是年轻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剑挑了天西洲六大门派,打得他们见了我就跑,不敢念我的名字!” “……厉害厉害。”宋潜机没诚意地敷衍。 心想这就算闷?种地多有意思,我起码不写日记吧。 过一会儿又听见冼剑尘敲窗户:“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我听见你翻身了。” 宋潜机想把冼剑尘脑袋摁进种荷花的水缸里狠狠涮一圈,让他永远闭嘴。 冼剑尘不安生:“你写的英雄帖,我也看过。天下英雄谁敌手,修仙不如……到底不如什么?” 宋潜机懒得多说:“没什么。” “那些老家伙很麻烦吧,你阅历尚且,根本管不住他们,要不要为师帮忙?” “不用。”宋潜机没好意思说,华微宗的前辈亡魂已经成了他的麦田打工魂。 冼剑尘不知想起什么,语气变得兴奋:“那几个小姑娘,你最钟意哪个?跟师父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