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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离尘心口一抽,轻声试探道:“小崽崽?展宁?” 谢展宁胡乱摸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是我,师父。” 谢展宁见顾离尘半晌未说话,抽噎道:“师父,你想起来了吗?” 顾离尘轻咳一声,满脸都是愧疚,“啊,是啊,师父都想起来了……” 二人又静默了半晌,顾离尘隐约感到身后的谢展宁仍在啜泣,开口道:“小崽崽,对不起,都是师父不好,是师父让你受苦了。” “师父……”谢展宁本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怒火要向顾离尘发泄,想着如果要是能再见到他,非狠狠痛骂他一顿不可,可如今顾离尘一道歉,谢展宁瞬间便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顾离尘见背后的谢展宁没有反应,继续道:“小崽崽,师父不是故意失约的,但师父也不想辩解什么,错了就是错了,你想怎么骂师父都没有关系。” 自己许下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反倒让一个小孩儿千里迢迢从苗疆徒步行至中原,即使走烂了双脚也非要寻他不可,思及此处,顾离尘就越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当一个师父。 “……师父……”谢展宁是有怪过顾离尘的,他怪这个二话不说就突然闯进自己的世界,随手点燃一束火光,又毫不留情的将这团火给浇灭的人。 坊间传闻性情良善温文如玉的千岩宗宗主于一夕之间性情大变遁出宗门致使千岩宗群龙无首,要说千岩宗,也是纵横仙道百年的名门大宗,千岩宗宗主石潄流更是以一人之力兴建了整个宗门,宗门初立之时其随身仅两名弟子,大弟子名曰顾芷,二弟子名曰顾离尘。 “小崽崽,一年前,师父去苗疆其实是为了寻找师父的义父,也就是咱们千岩宗的宗主,从师父记事起便是义父手把手地在教导习文断字……”顾离尘兀自喃喃低语起来,“阿姐去世后,义父便是师父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所以……” 义父,阿姐,顾离尘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谢展宁听得也摸不着头脑,“师父,我们是不是到了?” 眼前是错落有致的殿宇楼阁,一些依山而建,一些傍水而居,山顶倾下一片清泉,清泉之上是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有的状若铜镜,有的形似绿酒,而放眼谷内,雾气氤氲缭绕,仿若无边无际的白色锦缎,朦朦胧胧,恍如仙境,正是谷如其名,谓之半烟。 顾离尘闻言回过神来,道:“对,这儿就是千岩宗了。” 宗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了起来。 “宗主,是宗主回来了!” “宗主回来了!” 顾离尘还没踏入外门,便有眼尖的年轻弟子发现了他,这一声高呼也让更多的人聚了过来。 “宗主,您终于回来了。” “宗主……” 谢展宁将脑袋埋到顾离尘背后,不敢露出脸来,顾离尘沉下脸来,开口道:“不是说过了吗,不许叫我宗主。” “快,快去禀报昭华长老。” 顾离尘听到‘昭华’二字,脸色一变,忙道:“不必通报了,我自会去找他。”说完便背着谢展宁朝自己的和光院走了过去。 “宗主背上的小乞儿是谁啊?” “你也看见了吧,好像真的是个小乞儿。” “宗主居然背着他……” 谢展宁自是听到了外门弟子的议论,可他并不想为这些留心,他所在意的唯有顾离尘一人。 14、秉言秉行 “言哥哥,阿行是不是真的活不过十六岁……” 顾离尘的寝居在谷内更深处,顺着正殿后的青石甬道一直走就能看到,青瓦白墙的院子极尽儒雅,院中异香扑鼻,各式奇草仙藤穿石绕檐冷愈苍翠,院内辟了一小片水塘,时值春夏交接,满池荷花正开得摇摇落落。 顾离尘拿了一方锦帕,正轻柔地拭着谢展宁脸上的灰土,“来,把脸擦干净。” 不等谢展宁反应,顾离尘又打了盆清水要给他洗脚,“小崽崽,你这脚得先用药水泡一会儿,之后把血疮挑了才能上药。” 谢展宁吓得连连往回缩脚,磕巴道:“师父,我,我可以自己洗的……” 顾离尘抬头看向谢展宁,满脸都是歉疚,“就让师父给你洗吧,你的脚之所以会弄成这样,都是因为师父,你若是不让,师父是不会安心的。” 谢展宁本还挣扎着在往外抬脚,但见顾离尘一双星眸里全是无尽的愧意,便慢慢松了劲,“……” 顾离尘手上力道极柔,细细清洗着谢展宁脚上的污垢和血渍,生怕弄疼了谢展宁半分,“好了,接着要挑血疮了,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好不好?” 顾离尘小心擦干谢展宁的双脚,又拿起银针仔细地将脓包一个一个挑破挤出污血,才片刻功夫,顾离尘的额头就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嘶……”谢展宁吃痛一声。 顾离尘忙道:“怎么了,很疼吗?” 谢展宁摇了摇头,强忍道:“不,不疼。”毕竟是十指连心,哪里会一点都不疼呢,可谢展宁实在是不想让顾离尘再添更多愧疚。 “呼~”未免谢展宁再痛,顾离尘轻轻吹起了气来,这一阵温柔袭来的凉风挠得谢展宁脚心直痒痒,一双耳朵也刷的红起了一片。 等挑完脓包,顾离尘又仔仔细细地给那谢展宁的双脚贴上了药膏,而谢展宁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他这个美人师父从未移开过眼睛,顾离尘像是察觉到了这股灼热的视线,抬头看了看谢展宁,问道:“小崽崽,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师父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