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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山风浩荡

    谢凌与做了一个梦。

    可能是这几日太过心力交瘁,现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睡得便格外熟,梦境也是光怪陆离。

    梦里他站在悬崖上,悬崖陡峭,险峻无比,举目望去,目力可见的都是万丈深渊。

    而那正立在那悬崖边上的,赫然便是贺摇清。

    这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背对着自己,直直地望着悬崖底下。山风浩荡,山石滚落,而他衣衫飘摇,让人害怕他会不会就这样被风吹下去。

    谢凌与来不及细想,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冲上去把他拉回来。

    可他刚还未抓住这人,贺摇清却突然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笑,却是握住自己伸出的手,而后便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谢凌与想抓住崖壁上突起的岩石,身边却又附上一个温热的身体,贺摇清紧紧锢住了他的手脚,他便丝毫也动弹不得。

    于是便就这样坠入了云雾深处。

    时间仿佛都停止流逝了,谢凌与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只有身边这个人是真实的,他仿佛还能听见这人的心跳声。

    谢凌与抬头望去,便撞进这人的眼眸,贺摇清瞳孔暗沉,深处像是结着寒冰,却又燃着万丈火焰,他张口,声音便混着风声传进了谢凌与的耳中。

    “哪怕我死了,你也休想独活。”

    谢凌与听见这话,心中竟并未有惊讶,他一瞬间想起的,都是过往的那些时日。

    他从未开口说过,从很久以前开始,当他从太后的口中得知贺摇清的过去之后,他做了那么多事,都是想要这人摆脱过去,长成如平常男子一般的模样。

    所以当知晓被欺瞒的那一刻,等恼怒下去,而后升上来的便是那般细微的欢喜。

    谢凌与不知道在那般环境下,这人费了多大的力气,又是受了多少的磨难与煎熬,才能长成如今这番样子。

    可不管他是个什么模样,那样痛苦的经历,终究不是假的。

    谢凌与只是想,这人活了整整一十八年,尝到的几乎都是苦楚,这世上却有那么多又那般美好的事,他竟从未看见过。

    哪怕桃花树下让他动心的身影是假的,可谢凌与还是坚信,那个手臂上伤痕累累,紧紧攥住自己衣摆的手,那个面上不显,却将自己送出的东西放在枕下的人,却都是真的。

    谢凌与脑中转过万千的念头,最后紧紧回抱住了锢着自己的这人,转换身形,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底下。

    长风越发浩荡,谢凌与看着这人因为自己的动作微微睁大的双眸,眼尾的那抹薄红初现,鬼迷心窍一般,让他心里的满腔柔情都成了一团水。

    “……那你便代我阅尽天下风景,好好地活下去。”

    谢凌与想着,废了全身的功力,再索性舍了自己这条命,也应能护得这人安平。

    ……

    摔到崖底的那一刻,让谢凌与猛地惊醒。

    而他刚一睁眼,眼前离自己极近的,便正是刚才梦里的那个人。

    恍惚间,谢凌与竟突然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一时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贺摇清并未想要做什么,只是起床之后发觉谢凌与竟还未醒来,便想着进书房看看。却未想到这人眉头紧皱,额上冷汗直流,刚想凑过去叫醒他,这人便突然醒了。

    看着谢凌与还是直直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贺摇清伸手挑起了他颊边一缕被冷汗浸湿的发,开口问道:“怎么了?”

    半晌,谢凌与开口,声音带着起床后特有的低沉沙哑:“我做了一个梦。”

    贺摇清颇有些感兴趣:“什么梦?”

    谢凌与坐起来,有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开口说道:“我梦见我们一起跌下悬崖,你告诉我说,就算你死了,我也休想独活。”

    贺摇清愣了愣,低头看着坐着的这人,神色不明,良久才说了一声:“那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

    谢凌与想要再说什么,可顿了又顿,梦里关于其他的一切,直到最后还是未曾说出口,只是转移话题道:“你今日是要入宫对吗?”

    贺摇清没有再揪着不放,开口回道:“不错,现在便要走。”

    谢凌与有些惊讶:“这么早?”

    “已经不早了,”贺摇清叹了口气,走过去打开书房的窗子,阳光便洒了进来,“都已快过辰时了。”

    谢凌与这才知道自己竟睡了这么长的时间,揉了揉太阳xue,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贺摇清笑了笑,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他便觉得有些开心:“最迟不过戌时。”

    那也真是够久的了。

    谢凌与想交代几句,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出口,最后只说了一句:“早去早回,我今日也要跟着父亲一起去大理寺看……许将军。”

    这样平常的对话,贺摇清却很是喜欢,让他觉得就算今日要进宫,好像也没有那般烦闷难受了。

    “你应也明白,但还是要再说一句,我之前给你说的一切事,都万不可与任何人说,”贺摇清开koujiao代道:“因为我谁都不信。”

    那你为什么却告诉了我呢?

    谢凌与压下心中涌上的不明酸涩,应道:“知道的。”

    “那我便走了,”贺摇清走出书房,打开卧房房门,门外静立的侍女为他披上斗篷,跨出门却又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才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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