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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隐听见,就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也并不上心的样子,仿佛就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而已。 韩宗言答疑解惑完,也不再做声,只端起碗,将余下的水喝完,就说要走了。 但才刚一起身,却忽又自己坐了回来,韩宗言看向师隐,转了转手上的指环,道:“对了,有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险些忘了告诉大师了。” 师隐抬眼看向韩宗言,等着他的后话。 “大师,您上次交托我转问的事情,有了回音。”韩宗言顿了顿,接着道:“那位说……大师您尽可自便,绝无人敢阻拦大师的。” “不过现在暑热正盛,大师不妨等天凉了些再外出,总之,地方在那里是不会跑了的——这句话是我添给大师的。” 说罢,韩宗言便撑着茶案站了起来,这回是真的要走了,又一挥手,道:“好了,话也带到了,在下便告辞了,大师留步。” 说完话,韩宗言便很是潇洒地出了茶室,离开了精舍。 师隐在那独坐了一阵,收了空碗,却摆出了茶具,是准备要泡茶的意思。 果然,一壶茶刚好,人便也来了。 “大师,归云归雨两位小师父,又去了念佛堂还没回来吗?” 第25章 无复独多虑 师隐看向茶室门口。 多日不曾再见的桑成林就站在那里,仍是一副书生打扮,却比几个月前初见时多了几分不同,说不出来,只是不同了。 师隐收回视线,将斟好的茶盏端轻放到对面去。 桑成林就坐,看着杯中茶水微澜,搭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像是已然做下了什么决定,毅声道:“大师,我明日,就要启程返乡了。” 师隐抬起眼,有些不解,问道:“返乡?” “是啊,”桑成林松开手,去扶住茶盏,解释道:“再过半个月,就是秋闱了,我得回乡应试。” 师隐点点头,这倒是他忘了。 桑成林是还要考取功名的。 停住声,桑成林也端起茶盏,但只浅浅喝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桑成林就扶着杯壁,很踌躇一般,过了许久,才重又开口,道:“……此次秋闱,我,决不能再落榜了……” 师隐看着桑成林,仍旧没什么表情,却是通透:“是为了那位檀越吗。” 桑成林笑了一下,也不多加隐藏,坦然点了头认下了,说:“是……灵儿许心与我,我自也该许灵儿一份前途无忧。” “此次秋试……我若得中,立当便向谭家提亲,绝不辜负灵儿。” 师隐问:“为何一定要等中举之后?” 桑成林微微赧然,倒又有些几月前的影子了,颇不好意思地捏着茶盏,低着头,说:“大师……您是出世之人,大约不知道吧……” “灵儿乃当朝中丞谭大人的独女,我若一直只是个小秀才,谭家定然不会许婚灵儿与我的,故而……” 师隐微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是不懂。 这二十余年来,他念了那么多的经,看了那么多的书,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却还是不懂。 这些叫什么呢? 师隐垂眸,看着杯盏之中澄澄茶水,清的像是能倒映人世。 但终究不过倒映。 桑成林抽出一支签,抚过签上镌诗,便放在了桌上,徐徐推向师隐。 师隐睇了眼,见是当初时他未曾解的那支签,就收起情绪,接住了签子,问道:“是要解签吗?” “不,”桑成林摇了摇头,道:“那日……大师您未解此签,后来我也没有再找旁人来解过。” “这支签,我想,先寄存在您这里。” 师隐拿起签,看了一遍签诗,又是不解,便问:“何谓先寄存在我这里?” 桑成林就笑了起来,不复先前局促,说:“灵儿同我讲过了,其实我自己也心知的。” “这些年来,我频频入寺问佛,求解运签,不过是我心不坚,不能相信自己罢了。” 师隐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仍难理解。 从前不坚,如今只为了一个人,就能陡然变得心志坚定了吗? 师隐想,这样的事情,他是不能懂的。 大概是不能懂的。 可蓦地,阿鸾的脸,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阿鸾笑着一张脸,眼尾微微翘着,满是天真,叫他:“师隐。” 师隐动作顿了一下,立刻端起茶盏喝了半杯,动作有些急,像是要将什么掩饰过去,但技巧拙劣。 好在桑成林并没有发觉。 桑成林还在说自己的事情:“……最迟不过八月底,此事便会见分晓。” “到时,无论结果如何,我必会再来京城,将一切做出决断。” 师隐放下杯子,接了话:“好。” 他不过一个局外之人,只是因缘际会,旁观了这一桩姻缘起始,至于终末如何,也还未可知。 桑成林喝完茶,忽又想起来了一件事,便问道:“对了大师,还未曾问您,我八月底回来时,您可还会在大兴寺里吗?” 师隐将手放到桌下去:“何有此问?” “我……”桑成林一下子答不上来了,只好摇摇头,笑道:“只是觉得……大师不会久居此处,所以……” 师隐不免多看了桑成林一眼,但很快也就移开了目光,将方才因煮茶叠上去的袖口放下来,一点一点理平了,说:“是,我的确不会久居在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