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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汉的寡妇妻 第3节

    许妍想起她娘只能感叹老头子有福气,娶了个没有主见的媳妇儿,满心满意都是他。

    有点好东西她要让着辛苦读书的男人先吃,要是吃饱但没吃够,就把自己的留下来藏好,下顿热了再给他吃,有了孩子之后还从孩子嘴边抢食,“你吃不吃都行,留给你爹吃,他要辛苦奔前程,都是为了我们,我们又没用,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行了……”这句话像是绑在她舌根上,张嘴就能听见。

    老天好像偏爱她,给了她生养的能力,却抽走了最能使人屈服的母性,她还是她,成婚生子以来,永远只用对一个人服软,却也只为他。

    哪怕老头已鹤发鸡皮,成了远近闻名的又穷又抠的酸秀才,她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崇拜他、维护他、唯他是从。

    就像现在吃韭菜鸡蛋饺子,老头子碗里净是饺子,不见丁点水,而她跟许妍碗里的饺子飘起来还能见到碗底。

    许妍埋头狂喝汤,不想被旁边老婆子拄着下巴满面慈爱的盯着老头吃饭的样子给恶心吐了。

    说她鬼迷心窍,鬼都要喊冤枉。

    ……

    家里只有杂活,许妍不想一整天都被困在家里,但凡老头出门,她都紧跟着,哪怕跑腿或是做苦力,好歹能见点事练个胆,总比在家被人阿巴阿巴地念叨来得舒坦。

    镇上集市逢双,汇集了周围十几个村的人,这是乡下人少见的热闹。许老秀才给人写两封信赚几个铜板就耐不住了,不时的往别人摊上凑热闹,最享受别人听他高声愤然地发表见解。

    许妍守着桌子,来客了就喊她爹回来,见他甩了笔又去当令人生厌的苍蝇嗡嗡嗡去了,就自己坐在凳子上看来来往往的人。

    一个身形富态的婶子停在桌子前面打量,“丫头,你家大人呢?我想写封信。”

    许妍起身垫脚瞅瞅,一不留神老头子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想开口说让她换个摊子,但手摸到空空的口袋,咽下到嘴边的话,再次左右望望,确认看不到老头的影子。

    有些紧张的说:“刚刚还在那儿,不知道又走哪儿去了,我来帮你写,三十字两个铜板,五十字三个铜板,你琢磨下写多长?”

    那婶子仔细打量她两眼,本来想走的,但这丫头价钱都报出来了,纸笔也拿的端正,想着别处写也这个价钱就没走,“丫头行啊,会写字,来,我说你写。”

    许妍把到手的三个铜板塞进怀里,很是欣喜又有点害怕,边收拾桌子边左右打量,老头没看到倒是看到那个卖猪rou的紫淤脸,拿个木棍跟在几个混混后面,她问旁边卖针线的大娘:“大娘,那边推推搡搡的在干嘛?”

    “收保护费,每个月都要来一趟。”

    “收保护费?还有保护费?”

    她摸着还没捂热的铜板,又死活找不到老头子,第一反应就是把凳子架桌子上,搬着就要往后面巷子躲。

    “嘿,小丫头劲儿还怪大,不用跑,他们看不上我们这三瓜俩枣,我们撑死也就拿得出几个铜板,还不够他们塞个牙缝的。”大娘反手捞住桌子腿,免得这丫头惊的一蹦就跑了。

    “是吗?呵呵,那牙还挺稀疏的”,她把桌子又放好,佝着身子盯着那边,那男人脸上的紫瘀血消了不少,人又懒散的站着,看着也没那么凶恶。

    看打头的人收了钱往这边走,她赶紧撇开眼睛,等他们走过了才真正松口气,不好意思的对旁边大娘笑笑,又搭话:“他们看着也就比我大点,不费劲就能收钱,身板长的壮就是厉害。”

    “憨丫头,他们做这凭的是关系,靠身板儿吃饭的是那扛货的。”

    “我前几天去买猪rou还看到走在最后,就那脸色带紫瘀的人了,也是能干,又是卖猪rou还能有外快”,许妍向这明显了解情况的大娘打探,说不定往后要时不时的去“照顾”他生意。

    她撇撇嘴,一脸鄙夷,忖的脸上的褶子越发难看,“呵,他?能干个屁,就是个混子,他爹是杀猪匠,把他养的粗壮,整天不干正事,就跟这些人混一起找茬打架,摸两个钱就去大吃大喝,这不,前段时间估摸碰到硬茬子了,被打的比挂猪架子上的猪头还难看,他爹给他整个摊子让他做正事保个命儿,这才几天,又开始混了,可真是没娘教的。”

    许妍没有接话,哪怕这大娘再瞧不起他,人家也比她俩坐这儿摆摊喝冷风强,再怎么打架也没被抓进牢子里,可见也没她说的那么不堪,他爹都没骂不孝子,外人说再多也是放空屁。

    至于没娘教?她有娘也没被教过。

    而且许妍看着他们大笑着跟个螃蜞似的走路,心里不免羡慕,他们肯定不为吃穿发愁。

    这老头也不知到哪去了,都要散集了还不回来,他不在许妍偷偷摸摸的又做了两单生意,平生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铜板,可稀罕了,鼻子都吹红了也没觉得冷。

    但街上的人都走光了还没见她爹的影儿,许妍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算了,即使没回去也丢不了,她一个人坐这儿像个傻包,收摊回家的路过也招呼她回去,“散集了,快回去,别惹上事了。”

    “哎,就走的,叔你回去慢点走。”

    纸叠起来揣怀里,搬着桌子往巷子里走,放在认识的人家里,免得搬来搬去累的还是她。

    “伯娘,我来放桌子。”

    “小妍,怎么又是你送来的,你才多高,都累的不长了,你爹呢?”

    “不清楚,就开集那一会儿在,之后就不知道逛哪儿去了。”

    头上别个银簪的妇人摇摇头,拉着眼前瘦巴的小姑娘,“那中午在伯娘家吃饭,家里炖的有rou,你义和哥今天回来了。”

    “不不不,我娘在家饭都做好了,就等我回去吃”,小丫头顿感像是捏了把烙铁,急忙想脱手。

    “没事,晚上回去再吃,这天也坏不了。”

    “要回的,我爹不知道回去了没,他要是没回去我也没回去,我娘得急的跑镇上来找人。”

    许妍挣脱她的手,边跑边挥手,“伯娘,我回去了,你们一家好好聚聚,代我向义和哥问个好。”

    刚出门就撞上了人,跑的太快,自己倒被撞的一跐咧,抬眼一看,就是嘴里喊着的义和哥,还有那个紫淤脸,还没待他说话,赶忙出声,“义和哥好,你又长高了啊,伯娘在家等你呢,我先回家了。”

    “小妍,在我家吃饭。”

    “不了,我回去吃。”

    直到钻进巷子拐个弯,她才停下来慢走,揉了揉撞疼的膀子。

    “娘,我回来了,我路上碰见大牛了,把他拽回来吃个饭,我们哥俩好长时间没碰面了,对了,怎么没留小妍吃饭?”

    “留了,留不住,完全不像她爹。”

    两人进了屋,大牛问:“刚刚那小丫头是?”

    “什么小丫头,也就比你小两岁,她是我爹同窗的女儿,是个可怜的,我都大半年没见她了,愣是没长个儿,还比以往瘦了……噢,她爹就是许老秀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听人提起过。”

    *

    许妍回到家就看她爹娘已经在吃饭了,她就知道,不能对老头子有所期待,洗个手也进了灶屋盛碗饭,菜就剩个底儿了,好在还有菜油,拌着饭也好吃。

    端着饭坐门槛上,“爹,你要回来给我提前说一声不行?街上人都走光了我还傻坐那儿等你,我还以为你在谁家玩。”

    “所以说你傻啊。”

    “你……!”

    虽然被死老头子气的要死,他一外出她还做他的跟屁虫,“死丫头别跟着,老子就去串个门蹲个茅房。”

    “家里也有。”

    “茅坑满了是你挑大粪还是喊我那没良心的儿子来?”

    许妍就蹲门外边,瞅着她爹。没过一会儿,就听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柔和却让人厌烦的声音响起,“小妍,你别跟着你爹跑,他是个男人,在外是要面子的,你一个大姑娘,穿的还邋遢,老实待家里给我搭把手。”

    呕……

    许妍头都没回,冷淡的说:“我爹老了,头昏眼花的,我担心他哪回一头栽进草窝子里起不来了,那可真要等人臭了才发现的了,我跟着他就是给他搭把手”,至于她说自己穿的邋遢,许妍都当没听见,哪怕儿女对她哭喊她都不进心,何必为她的话着自己。

    “死丫头说的什么话,赶紧给我呸两声。”

    “我说的实话,呸什么呸,要呸你自己呸,我爹出来了,我走的。”

    这次她也没拦着,死丫头不说她也没想起来,读书郎老了,还是有人陪着放心些,可惜了,不是个儿子,白瞎了吃的那么些药。

    ……

    许妍再次去买猪rou,盹都不打,直接往街尾走,还好,这人在守摊,没出去收保护费。

    因为知道他跟义和哥认识,就上前凑近乎,“哥,我来割两斤rou。”

    屠大牛老远就瞅着她了,人干瘦却看着有精神,面皮还白花花的,想着这是又要来割五文钱的rou的。

    “呦,小meimei,发财了?要割哪?你指。”

    这贱兮兮的腔调……许妍睨了他一眼,“哥,我十四了,不是什么小meimei,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喊我小妹就成。”

    “呲……”小丫头嘴还挺利巴,胆子也肥了,这次说话没结巴。

    屠大牛想起义和说的,又看她还没满十岁的个子,挪过猪屁股划了一刀,不用秤就知道两斤出头。

    “呐,小丫头接着,大哥我都二十六了,比你大多了。”

    “……”骗鬼呢?

    她学着村里妇人的动作,上下扫两眼,“毛都没长齐,充什么大人。”

    ▍作者有话说:

    屠大牛:啧,还是个辣妹

    第四章

    认识一个人后,好像在哪都会看见他。

    年关写信、写对联的人多,许老秀才为了能过个好年,每逢集市他场场必赶,当然收入也不错,哪怕手被冻的通红,看见后面闹哄哄挤着的人他也是乐眯缝了眼。

    许妍把手缩进袖子里给她爹磨墨,这天儿要一直在砚台里碾磨,以免结了冰写不流畅浪费了纸。

    两只手交替着不停转圈打磨,但手腕还是酸疼,为转移注意力,她其他时候不是在心里临摹老头写字的笔势,就是听旁边的人叽叽呱呱的地说着远方的亲人、地里的收成。

    但融洽的氛围没保持多久就被糟老头子给打破了。因为有人夸他对联写的漂亮,他就高兴地咧着豁嘴在红纸上大泼文墨,直接绕过那要写信的人,只接写对联的单子。

    外面围着的大婶冲他喊:“老头儿,你这是只写对子不写信了?怎么?我们的铜板缺角还是味儿臭?”

    他头都没抬,直接当没听见。

    那人又喊一遍,他抬了下头喊下一个还是没搭理她。许妍知道,他以秀才身份为傲,自称是时运未到的潜才,骨子里装着清高,难闻铜臭,瞧不起农商。听到人喊他秀才老爷还会跟人攀谈一小会儿,心里却是觉得给人家天大的面子,这婶子直接喊他老头儿,他现在心里估摸着气炸了,却又自持身份不肯与老农老妇吵嘴。

    为避免待会儿被人掀了桌子,许妍赔笑打岔,“婶子,我爹人老心迷,估计看中了写对子钱多字少,又想借写红对联讨个好运头,你看你要不往前走几步,那儿有个童举人的学生也在代写信,那大哥生的好,你去写封信也能洗洗眼,别把时间消磨在这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身上。”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都笑了,那婶子也不气了,弯身拎起装年货的筐子瞪眼那鼓着混浊眼泡的老头,对周遭的人说:“狗眼牛心的人倒是养了个心灵嘴巧的姑娘,都是讨饭的,看不起谁呢?走,谁要写信,我们一起去看看小丫头夸的俊后生。”

    一溜趟的五六个人都走了,桌子前松散很多,知道老头在瞪她,许妍也当没看到,故作淡定的倒几滴水继续研墨。

    一直忙到中午集散,许妍把桌子送回去,又揣着铜板去寻猪rou摊,之前在街上看到脸恢复正常了闲着乱晃的小老板,他今天没摆摊,这买rou还要重新寻摸rou摊子。

    来得晚了,人家卖rou的也收摊了,还有零星两个rou摊摆着,也只剩瘦rou,人也没在摊子上守着。看样子猪蹄是买不到了,她打算在前面拐个弯去买两个馒头,早上奚落了老头,回去估摸没饭吃,好在攒的铜板带在身上,囫囵填个肚子算了。

    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别的摊子挡着,一眼就看到那人竟然在摆摊儿,rou架子上rou还不少。

    她欢快地跑过去,“哥,怎么还剩这么些rou?你摆摊出来晚了?还是早上猪rou还没送来错过时间了?”

    屠大牛看眼前这包裹严实的丫头,想着真是个脸皮厚心眼多又自来熟的,上次嘲讽他毛没长齐,这见了面人家像是忘了一样,今儿早上还看她脆着嗓子给她爹解围,但看那老头儿是个不领情的犟驴,回去不定还要挨揍,现在又嘚嘚的跑来给他买rou,真是个心大的丫头。

    他今天早上是起晚了,又去吃个饭溜个圈,回来把rou摊摆好时间也就晚了,但这没必要给这丫头说,以她那巧嘴不定还怎么奚落他,他故作不耐烦,“年纪轻轻咋一叨叨起来就没完了?买多少rou?瘦rou肥rou五花rou?”

    许妍没搭理他,反而踮着脚往rou摊子里面寻摸,“猪蹄,有猪蹄吗?这次买猪蹄。”

    高壮的小伙子想了两瞬,还是把摊子下面的筐子给勾了出来,四个猪蹄给捡起来,因为打算自己留着吃,猪蹄砍得大,还带着一小节猪腿。“你吃还是你爹吃?猪蹄烤出来香的很,而且这样烤出来的一点毛茬都没有,呐,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