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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钦天监的天象观录抄送了各衙门,接着从下面的主事里就有好些奏本奏折不约而同的走了内阁和会极门。 这些折子必定是石沉大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果然便有翰林院的修撰、侍郎,以及六部官员再上折子。 最后出马的是都察院、六科廊。 言语逐渐激烈,措辞逐渐明确,最终不约而同的都指向了一个人——傅元青。 此人不除,难平天怒人怨。 两三天之内,生怕这荧惑入斗的征兆消失一般,奏折入海的涌入了养心殿。皇帝终于不能再坐视不见。遂在乾清宫召见诸位官员。 “皇上下了罪己诏。”曹半安下值后在司礼监衙门里笑着对傅元青说,“说是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准备在太庙斋戒十日祈求上苍息怒呢。”【注1】 傅元青本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今日打扮的分外正式,听他此话有些措不及防:“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可荧惑入斗的凶兆如何化解。” “都察院的喻总宪也质问了陛下,如何化解荧惑入斗。”曹半安在下面坐下,倒了碗茶,“主子爷说这个好办。天象言:荧惑入北斗,天子下地走。既然如此他绕着皇极殿广场跑一圈儿就是。” “皇上……去跑圈儿了?” 曹半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啊,说完这话,主子就让我替他更衣。他穿了身曳撒就下了御阶,在诸位大臣瞩目下眼睁睁的跑了三圈。这下连喻总宪也哑口无言,诸位便都散了。” “要我说呀,咱们主子爷驭下的手段是越来越高了。”曹半安一口气喝完了茶,对傅元青说,“老祖宗放宽心吧。多歇息歇息,养好身体最重要了。” 傅元青听完,有些怔忡。 过了半晌,也笑了出来:“陛下可真是……” 四两拔千斤。 这般的事,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他抬头看窗外,天边的红星逐渐暗淡了,也许今夜,也许明早,便会隐匿在星空中。 那颗红星,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的出现,给这个坐落在东方沃土上的帝国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荧惑入斗……即将过去。 一切都将恢复如旧。 傅元青问自己,他回过神来,低头翻看手里那本册子。 那是陈景的入东厂后的身世卷宗。 曹半安见他仔细翻看,便不再言语,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傅元青问他:“衡志业在诏狱的情况,你跟我说说。” “一直都妥善安置在最上面一层,多少有些阳光,上次挨了廷杖后,休养了这些日子,也好了七七八八。”曹半安道,“老祖宗,要提审他吗?” “我没打算提审他。”傅元青说。 “他跟侯兴海不一样。五年前削官的时候,便已经招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东西可以掏。”傅元青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跟曹半安对话,“他是一颗试金石,扔水里就知道哪里有金子。上次让赖立群打了他,朝野内便浮现了不少东乡党,以严吉帆为首,很是清楚明了。” 曹半安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只是他这颗试金石,谁扔都一样。”傅元青道,“严吉帆如今定等着我去提审衡志业,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找到由头掀起波澜。别的不怕……就怕学生们遭受煽动便控制不住。京城如今聚集了恩选违规的学生有数千人,又有为老师吊唁从天津卫来的学生无数。只要一把火,燃起来,便无法遏止。怕就怕,不得不出兵镇压,血流成河。” “所以我不能提审他。”傅元青说,“留着他才是威慑。” “小的明白了。” 傅元青点点头:“你去看李公公,也是上次押解衡志业回京那一次吧?” “是的。” “知道你去朝天寺的人多吗?” “我一个人去的,私下探望的师父,知道的人没有。” 说完这个字,傅元青便不再言语,仔细看着册子。曹半安也不打扰他。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方泾快步进了堂屋,刚叫了一声干爹,看清了傅元青手上那本卷宗,顿时有点慌张。。 “干、干爹好清闲,还拿出陈景的卷宗翻看。”方泾说,“您都没有提督东厂的职权了,谁给您的啊。” 傅元青缓缓合上册子道:“我让孔尚送过来的。一时好奇,想看看陈景是哪里人,几时入的东厂,又在东厂吃了什么苦。” 方泾有些咬牙切齿:“这个孔尚,拎不清轻重的。” 傅元青笑了笑:“你别责怪他。是我越权了。 “你急匆匆的,是有事吗?”曹半安问方泾。 “哦,干爹这两天要见百里时大夫,去过一次太医院也碰不着人,让我差人去找。”方泾道。 “找到了吗?”曹半安问。 “没有。”方泾说,“我听太医院说,前些日子门头沟不是遭了水灾吗?后来就开始闹瘟疫了,百里时大夫最近都在那边。您要见百里时,且得一阵子。怎么都得十天半个月吧。” 傅元青看他,抿嘴笑了:“也不必十天半个月。惠民药局准备了两车药材要送过去,今日一大清早,百里神医便从门头沟回来了交接药材。这个时辰,应该正好在太医院。” 方泾愣了愣:“干爹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虽然不提督东厂但毕竟还是司礼监掌印。”傅元青道,“皇城里的事,鲜少有我不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