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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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拉丝的银线, 密集地往外喷涌着。 倘若寻常时候, 洛月明在野外山中, 瞧见了小蘑菇释放孢子, 都会兴致勃勃地蹲在旁边看。 可眼下却是毫无任何兴趣,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脚下泥泞不堪, 洛月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身上除了弟子服之外空无一物, 连张明火符都没有,洛月明觉得周身诡异的安静,四处逡巡一遭, 半个人影都没有。 除了每走几步,就能瞧见一堆堆的小蘑菇,在树下释放孢子之外,再没有任何生气了。 奇怪,这里到底是哪里?梦见什么不好,梦见小蘑菇释放孢子难道说,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做的是个春梦? 洛月明很清奇地想,觉得自己这个梦的本意,就是因为被金圈突然打断,以至于没能完全释放,这才连梦里都是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 不对啊,即便做的是春梦,也该是我化身小蘑菇,然后迎风释放孢子罢?难道这个梦,也不是什么春梦,而是为了困住我的?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洛月明赶紧抬手摸索着脖颈上的金圈。 一摸之下才发现,金圈竟然不翼而飞了。 心神一晃,洛月明狐疑是柳仪景阴魂不散,死死纠缠着他不放,生怕自己再度被控制,行出什么恶行来。 当即冲着左右,洛月明厉声呵斥道:柳仪景!我知道是你在作祟!你给我出来,别疑神疑鬼的!柳仪景,有胆你就出来,柳仪景! 喊声响彻整个密林,惊扰着树梢上的眠鸟,扑棱着翅膀,簌簌飞了出去。 远远的,就听见一阵细微的踏碎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道浅绿色的身影,自林深处行来,不过瞬息之间,便已抵达洛月明的眼前。 果然是你!柳仪景,该报的仇,你也已经报了,我也遵守约定,抹掉了越师兄的记忆,不顾仙门百家的抗议,势必保全越师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一定要把我带走,你才肯善罢甘休? 洛月明满脸怒容,目视着面前的曼妙身影。 柳仪景生得面若好女,俊美的不同寻常,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衫子,不同于年少时,穿女装还扎一对小啾啾。 如今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饰,说起来奇也怪哉,明明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可却作出一副女子的打扮,俊美的男女莫辨。 两手规矩地护在腹部,洛月明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已经能瞧见圆润的弧度了。 当即一愣,洛月明惊愕无比道:你真的怀了?真的怀了???怀了越师兄的孩子? 嗯,我的男身虽然脏了,但是女身却是干净的,有且只有越师兄一个人碰我。原先,我也不知像我这样不男不女的怪东西,居然也会怀孕,也曾经无数次地想将腹中这个孩子杀死。 柳仪景的声音柔柔的,不知道是不是洛月明的错觉,他甚至在柳仪景的身上,瞧见了母性的光辉,有那么一刹那。 洛月明真心实意地认为,柳仪景是爱腹中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 可你已经死了,腹中的孩子,也已经不在了,难道不是吗?洛月明深呼口气,尽量平静地诉说着这件事,柳仪景,你该不会事到如今,还想抢夺我的身体,作为你同越师兄再续前缘的筹码罢? 并非如此,我只是不甘心,到了最后都没来得及快活过一次,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的,人间的情爱将我折磨的体无完肤。我想要爱的人,漠视我,爱我的人,我又没有好好珍惜。 我一开始,只是想借用你的身体,多看越师兄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后来,我见了他之后,我又变得贪心了,想多陪一陪他,哪怕不行情爱之事也好。可最后我发现,人间转了一圈,我的神骨已毁,神格受了那等侮辱,一身的修为尽数毁于一旦,身是人间客,焉能避红尘。 月明,我好羡慕你,能跟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好羡慕你。我却连爱我的人,给予我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温度也留不住。 洛月明听了,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 大人犯下的过错,本就同孩子无关,更何况还是未出世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人间。 若是论辈分来算,柳仪景腹中的这个孩子,还是洛月明的小外甥呢。 当舅舅的,眼睁睁地看着小外甥死,焉能不心痛。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挽救了。 任何安抚的语言,在一个母亲的面前,都显得无比徒劳。 洛月明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作恶多端,阴险狡诈的柳仪景,而是当初那个除了吃就是睡,天剑宗无忧无虑的小师姐。 以至于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轻唤道:小小师姐! 阿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柳仪景护着腹中的孩子,从他那双淡漠到有些冷酷的眸子中,流出guntang的眼泪。 原来像柳仪景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他喜欢的人,流下guntang的泪水。 可惜,越师兄不知道,越师兄不会知道了。 我只是想保全这个孩子,可我的灵力太微弱了,没办法去夺别人的舍,你曾经与我互换过身体,遂连我的本命法器也认得你。也许正是因此,我才能轻易地依附在你的身上 原来如此,洛月明此前还寻思着,为啥那金圈不去缠别人,偏偏过来缠他,敢情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纠葛,早就跟菟丝花一样,生生钉死在了命盘上。 除非他们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身体化作了飞灰,元神也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了。 大约就能彻底结束了。 可你要知道,即便你依附在我身上,你也不可能永远占用我的身体,我是活人,身上阳气重,早晚有一日,你要因此受到反噬。 我知道,可若是不依附你,这天下之大,我连一个藏身之所都没有了。好阿月,只当求你顾念着师门之谊,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可好? 洛月明隐隐能察觉到,柳仪景想要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后倒退几步,便见柳仪景突然以指为刃,当着他的面,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肚子。 从腹中掏出一个血淋淋的rou疙瘩出来,往洛月明身前逼近,满脸惨白地念叨着:阿月,救救我的孩子,只有你才能救他了,阿月! 不要!!! 洛月明惊恐地从梦中醒来,整个人吓得大汗淋漓,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头皮上的神经都一跳跳的,脊梁骨紧紧绷着。 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了,赶紧像是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洛月明失声道:快!快摸一摸我的肚子,快! 月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谢霜华从旁询问道,并没有解开他身上绳索的意思,月明,摸肚子是什么意思? 快摸一摸我的肚子,大师兄,快摸,快摸! 谢霜华蹙紧眉头,顺从地抚摸了一下。洛月明惊恐道:大没大?鼓起来了没有?有没有鼓起来?我怀孕了没有?我是不是怀孕了?肚子里是不是有孩子了? 月明,当初师兄喂你的孕灵丹,并未从上面吃下去,因此我们暂时不会有孩子的。 不对!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是越师兄的孩子!越师兄的孩子在我肚子里,在我肚子里啊! 洛月明着急要把梦里的事情告诉谢霜华,都开始语无伦次了,丝毫没注意到殿门没关。 裴玄度正领着越清规进来,一面往里走,一面念念有词:清规,当初真的是我破了你的无情道,不关月明的事情,你要知道,月明胆敢在外头胡来,大师兄第一个饶不了他,不信你再来问一遍 话音未落,要死不死的,就听见洛月明扯着嗓子大喊:我腹中不是大师兄的孩子,是越师兄的孩子,是越师兄的孩子! 越清规的脸上的血色登时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可怜裴玄度费尽口舌,才令他相信了几分,眼下毁了,全毁了,毁得一干二净。 第225章 能持续发光发亮 谢霜华蹙眉道:月明, 你胡说什么?你腹中哪有什么孩子?孕灵丹怎么吃的,又吃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洛月明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是吞吃每一颗孕灵丹的感受,他都能用脚趾头抠出一篇二百字的吃后感来。 可问题是, 他真切地觉得, 腹中真的有团还没成形的rou疙瘩, 方才的梦境太他妈真实了。 真实得让洛月明现在还心有余悸,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立马就浮现出柳仪景血淋淋的脸。 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手里捧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 一步步地往他跟前逼近,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潮湿的血腥气, 洛月明的双腿就跟扎了根一般, 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仪景步步紧逼,一手钳住他的下巴, 将那血rou模糊的东西, 往他嘴里一塞, 满脸哀怨, 声音低沉悲切地说:阿月,求求你了, 帮我把越师兄的孩子生下来吧, 只当是你偿还上一个时空,你欠我的孽债! 大师兄!唔! 洛月明只觉得喉咙骤缩,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 胃里猛然一阵翻江倒海的,往床榻边一扑,捂着喉咙就开始干呕起来。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恰恰落入了三人眼中。 越清规扶着门框,脚下虚浮的厉害,根本就站不稳了。 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豆大的冷汗顺着鬓发滚落下来,干裂的唇瓣不受控制地颤栗着,浑身的气血逆流而上,几乎要破开他的心肺,自喉管子里喷涌而出! 这一瞬间,他的思绪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原本他以为,无情道被破,是因为旁人强迫了他,遂才毁了道行。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破了洛月明的无情道! 越清规从前不是没肖想过洛月明,还曾经一度想去跟师尊求娶他,甚至私底下还设想过,与洛月明结为道侣后的种种。 可那都是在不知道洛月明爱慕大师兄之前,自从知晓洛月明和大师兄之间的种种之后,再也没生过那种心思了。 现在却告诉他,他居然同洛月明有过一段恩爱,连孩子都有了。 这事宛如晴天霹雳,把越清规轰得耳边嗡嗡作响。 怪不得醒来后,洛月明对他是那种反应,原来原来 我我竟如此yin乱?居然居然同月明之间这如何能对得住大师兄? 清规,事情不是你听见的那样!洛月明胡说八道的,你万万不能当真!他一个男身,上哪儿怀孩子? 裴玄度从旁将人搀扶住,见洛月明还在床边干呕。 眉心的青筋都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骂谁才好。 只好同谢霜华道:他这是怎么了?还没清醒? 醒来后便说胡话。谢霜华从旁拍了拍洛月明的后背,眼中满是隐忍的心疼,将人扶起来之后,才温声细语地道:月明,醒醒,没有孩子,我没有让你怀上孩子。 洛月明深呼口气,总算又能活过来了,这才瞧见越师兄苍白着脸在旁边杵着,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当即便暗恼,这事儿也太他娘的巧了。 柳仪景这分明就是想把他给毁了啊,再这么折腾几遭,他岂不是要跟所有师兄都纠缠不清了? 喘上口气,洛月明悄悄把肚子藏了藏,故作风轻云淡地道:我方才那是说梦话,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修,怎么可能怀孩子? 越清规颤抖着唇角道:可是你方才,明明明明是在孕吐。月明,你说清楚,到底是不是我欺负了你?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谢霜华,而后忽然一掀衣袍,跪在二人面前,哽咽道:如果真的是我行下了恶事,就请大师兄杀了我。月明年幼,即便与我之间那也必定是我强迫了他,是我的错,不关月明的事! 谢霜华: 裴玄度: 洛月明: 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 这就开始小蝌蚪找爸爸了? 洛月明深呼口气,暗暗安抚自己,梦是假的,假的,假的,肚子里必定不会有孩子的。 即便有孩子,那也是大师兄的孩子,跟越师兄有啥关系。 手下意识就往腹部一贴,耳边蓦然又响起了柳仪景阴沉沉的声音:洛月明,你摆脱不了我的,为了这个孩子,我就是可以不择手段!你想生便好,不想生也得生!这不仅仅是我的孩子,也是越师兄的孩子,是你未出世的外甥,你胆敢杀了这孩子,越师兄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惊得洛月明手一哆嗦,差点没一口气翻个白眼哭着见佛祖去。 清规,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师兄,洛月明是师弟,长幼有序,只有他跪你,何来你跪他之说? 裴玄度见不得越清规跪着,一把将人蛮力往上一提,咬了咬牙,一口咬定道:别再问了,的确是我破了你的无情道,同月明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月明和大师兄早就月明那般爱慕大师兄,又怎么会与你 越清规也是这般想的,可洛月明几次三番说那种让他误会的话,也不得不让他起疑。 为了防止洛月明再度说胡话,谢霜华很有远见的不动声色把洛月明的嘴给封了,还从旁将人摁倒在床榻上,同二人道:月明累了,若是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越清规:可是 没什么可是!谢霜华的语气陡然提高,侧眸冷眼盯着越清规,一字一顿道:他不曾与你之间有过任何纠缠,即便他腹中有了孩子,那也是我的血脉,同你没有任何干系!你活也好,死也罢,都随你。 越清规惊愕地道:大师兄,你 现在就请你们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谢霜华一挥衣袖,将二人毫不留情也毫不客气地推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