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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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目光暗了下去,此刻他看着苏灼,很想要上前摸一摸对方的脸颊,然后告诉他,其实你不必如此辛苦的,有他在,他会帮你的。 可他也明白,苏灼不会接受的。 他曾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是的,一个梦,一个让人无能为力又束手无策的梦。 他梦到自己成为了临渊仙宗的剑尊,但一举一动却都不受自己控制,他收下了苏灼为徒,却并不善待对方,他能够看到苏灼的目光逐渐从光亮变得暗淡,也能感觉出来苏灼对他越发的疏远。 可他没法控制自己,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无法改变,只有一次,只有一次那具身体的主人动容过,但云尘却觉得可笑,之前百般冷眼旁观,如今痛心简直是可笑。 后来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他感觉自己浮浮沉沉,似乎有时也能争夺身体的所有权,但也让那具身体极其警惕,因此不得不闭关,出关后的事,云尘也不愿提及,随后那具身体死了,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回到了这里。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似乎却都改变了。 有时甚至他都怀疑那是否是黄粱一梦,于是这次回来他终于重视了自己的弟子,其实他心里是喜爱对方的,不然不会在对方顶着风雪站在他面前之时,便愿意收下对方。 但这份喜爱却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可他不在乎。 只要他想,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他行事作风一向顺应本心,梦里的那个垃圾简直就是辱没了他的身份。 他虽出身为妖兽,可却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师徒又如何? 即便是父子,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是父子,只要他想,一切都可以。 在梦中的时候,他只能袖手旁观的看着苏灼一步步被冷落孤立,那时他便怜惜对方的,或许那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吧,虽只能偶尔见到一面,却足够让他慰藉。 他很怜惜苏灼的,虽然对方既不相信也不接受,但没关系,他们是师徒,时间会改变一切。 此刻月色暗淡了几分,苏灼抬头望去,弯月下沉,一夜将尽。 于是他对着云尘说道,师尊,此行我会去天麟秘境,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明,我也该回去了。 云尘听到苏灼要走,嘴角那条线又抿直了。 清鹤。云尘忍不住喊道,苏灼脚步顿了顿,然后回过头看向云尘。 云尘上前一步,将寒光剑取出,双手奉上。 这是我的佩剑,上面封有我剑气,危险时祭出我立即赶到。 苏灼手指微微抽动,他自是知晓寒光剑是他师尊的佩剑,可他不愿接下。 云尘看出了苏灼的迟疑,于是轻声说道,清鹤,我是你的师尊,永远都是,永不改变。 苏灼抬起手,接过寒光剑,弯腰道,多谢师尊,弟子明白了。 清鹤。云尘反手扣住了苏灼的手腕,他在思量,也正在考虑。 【我该告诉他吗】 苏灼眉头微动,却没有抽回手。 此次历练回来后,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苏灼抽回了手,是,师尊。 言罢,苏灼微微点头,然后脚尖一点,身体一轻,真气护住他的身体,他飞入空中,轻盈如蝴蝶展翅,只有衣衫缓缓摆动。 大多修士都御物而飞,只需稳定身形即可,而苏灼修的是飞行决,也是苏家传下来的法诀,无需御物,且对自身真气消耗极小,以苏灼的目前的修为,足够飞行一天一夜,而且速度也能与一般飞行法器媲美。 云尘看着苏灼飞走的背影,有种想要用尾巴把他缠下来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 无妨,来日方长。 而苏灼这边则是先回了苏家的飞行法器凌凤,之前云尘出手打伤了一些死侍,但好在伤势都不重,修修补补这些死侍都能用。 苏一在凌凤前迎风站着,他有些胖,带着帽子,瞧着倒有几分书香的味道,但为人处事却出了名的精明,小眼睛一眯就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笑眯眯的看着苏灼回来,然后弯腰行礼,少爷,您回来了。 他那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苏灼会回来一般。 苏灼颔首,朝着里面而去,苏一立刻上前为苏灼带路,少爷,家主现下定有些不悦,您进去了后可千万别跟家主反着来。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苏灼停住了脚步,反问道苏一。 苏一立刻明白是他多事了,弯腰笑呵呵说道,少爷跟家主父子情深,自是说什么都是好的。 苏灼看了他一眼,抬脚继续往里面而去。 但这次并不是去会客厅,而是去了后面的寝殿。 苏一打开房门,恭敬的站在门口示意苏灼进去,等到苏灼进去后,他又缓缓将门关上,然后召两个死侍守在门口随时听从吩咐。 苏灼进入寝殿后感觉到一股凉风吹过,寝殿后门大开的,因是在飞行法器上,后方修的是一处小凉亭,夜晚时坐在里面,很是惬意。 而此刻那凉亭之中,便坐着一道人影。 苏灼朝着凉亭过去,他一出来,就感觉凉风往脸上吹,此刻天色破晓,带着一丝朦胧的味道。 父亲。苏灼也坐下,凉亭上有着茶水跟灵果,苏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这几日时常感到口渴,也不知到底是否是因为到了发/情期的缘故。 按照时间来算,上一世是没有这么早的。 但这些事他也不便跟父亲提及。 云尘呢。苏如慕睁开了眼睛,缓缓看向苏灼,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上虽平静,可语气却有些冷。 师尊回去了。 呵。苏如慕笑了一声,显然对之前的事还有些怨气在。真是好一个剑尊。 苏灼将目光放到这快破晓的天空中,有些暗沉,又带着点墨蓝色,但却在逐渐被剥开,露出原本的白色。 父亲,师尊并没有其他意思。 当着我的面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我是死的?苏如慕话一说出,立刻就闭上了,因为他也意识到这样不可。 这话不像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还是当着自家儿子的面,显得他似乎在吃醋一般。 他余光瞥向苏灼,发现苏灼没看他,抬起头还在看到天空,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苏灼那张侧脸完美的下巴弧度,虽然他一直认为苏灼的相貌过于俊俏了些,但每次看到这张脸,却依旧不得不感叹。 果然天道偏爱,造物神奇。 父亲,师尊冒犯苏家,我希望父亲不要追究。苏灼沉默一会儿说道。 苏如慕垂下眼帘,这些年,你在剑峰可安好? 何为安好?何为不安好?苏灼反问。 苏如慕哑口无言,他明白,自从他把苏灼送到剑峰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疏远了。 苏灼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追在他身后喊着他父亲,也不可能再像那般亲近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儿子苏灼,已经长大了。 苏如慕吐出一口气,有些心烦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希望我不追究云尘么。 苏灼目光顿了顿,然后转过头看向苏如慕,父亲,你可知师尊实力? 飞升大能。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赢过师尊的,只有两人。 苏如慕眉头微皱,何意? 一是封在深渊下的魔神,他若出世,定能胜过师尊,二则是师祖,念拜师之情可败。苏灼说到此,仿佛终于不得不承认什么事情一般,父亲,师尊比你们想象之中,更强,不客气的说,他已是修真界第一人。 苏如慕脸色不太好看,握住茶杯的手指摩挲着,似乎在沉思。 苏灼看着远处露出鱼白色的天空,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上一世,在沈笑天拜入师尊门下后,在他还没被送回苏家前,发生过一次事。 那是他拜入剑尊门下数年,第一次见剑尊出手,仅那一次,却足够震撼。 从那以后苏灼就明白了,剑尊的实力早就深不可测,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未能飞升,但修真界内怕已无敌手。 可那样的师尊,却如同天上月,水中影,可望不可即。 小鹤,苏如慕神色有些复杂,你很仰慕剑尊? 不是仰慕。苏灼垂下目光,是敬重。 是他弱小,与强者无关。 苏如慕看着苏灼,欲言又止,然后放开了手中握着的茶杯。 此事作罢吧。 苏灼站起来,对着苏如慕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多谢父亲。 你我父子,便一定要这般疏远? 苏灼抬头,父亲,此次我会进天麟秘境。 苏如慕目光有些不悦,你该听我的话。 父亲,我已不是孩子。 苏如慕只是看着苏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又如何?我也不是孩子。 苏灼只能对着苏如慕点点头,父亲,我先退下了。 然后缓缓从这小亭中出去。 苏如慕看着苏灼离开的背影,缓缓抬起头,却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他看着苏灼离开,神色灰暗不明。 而苏灼一出来就遇到了苏一,苏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少爷可要休息? 不了,我要去那边,秘境即将开启,我得赶过去了。 苏一笑意没变过,少爷留在家主身边其实更好。 大管家,看清自己身份。苏灼若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说到底,苏一只是他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管家罢了,若有一天他执掌苏家,他也会培养自己的管家,而管家,从来都不是可以干预主子决定的存在。 苏一弯下腰,是,那我送少爷回去,少爷这边请。 因凌凤偏移了飞行轨迹,因此离临渊仙宗的飞行法器远了不少距离,苏一又单独御起一艘小飞行法器护送苏灼回去,还召了四个死侍守在两人身侧,防止晚上出现什么意外。 苏家因为人丁凋零的缘故,因此家中大多都是一些死侍傀儡,好用,有时却又不怎么好用。 但至少在作战这点上还是极其强悍的,傀儡不知疼痛,自是次次都以命相搏,不过也因此损耗大,每年维持在死侍傀儡上的晶石就是一笔极其恐怖的数字。 苏灼倒是知晓这点,只是现在毕竟是他父亲掌管苏家,他也从不过问这些事宜。 但死侍傀儡过多,却并非一件好事,傀儡阴气中,苏家又处于仙山之中,汇聚天地灵气,最容被阴气反噬。 等到苏一将他送到临渊仙宗的飞行法器时,老远苏灼就看到战峰峰主站在前方盯着他,那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个圈,然后松了口气。 而旁边就是小红龙,小红龙也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冷哼一声抬起头侧过脸,一副凡人不配挨老子的气势。 苏灼倒没上心,而是让苏一回去,他则是回了房间。 战峰峰主依旧在门口守着他,回到房间的苏灼却是拿出了他师尊送给他的抑情丹。 他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到底是不是那种状况,上一世虽经历过,但似乎又不太一样,那时他只觉得全身灼热,很是难受,因此才不得不在寒池里面泡了三天三夜。 可如果不是,似乎也的确他有些反常。 思来想去,苏灼取出了一颗丹药,白色的,像是糖果,很小的一粒,带着一股冷冽的味道,像是把雪气揉捏在一起,在寒冰中炼制出的这颗丹药。 苏灼迟疑着,然后缓缓吞下了一颗,一入口便觉冰冷,随后化开,冰冰凉凉的,吃下后一开始没怎么感觉,随后却感觉一股很凉爽的感觉传来,丹田内也很舒服。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苏灼如此想到,随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想到此,苏灼简单的洗漱过后便脱袜上床,打算休息一会儿。 他算过时间的,按照这飞行法器的速度,大概是明天午后才能到达天麟秘境,而在这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养精蓄锐,此行怕是会多出事端,但苏灼又感觉这些事与他有些联系。 不可避之,无法躲之。 苏灼闭上眼睛,躺在榻上,沉沉睡去,他没有放出傀儡守护,毕竟有战峰峰主在门口守着。 实力低的进不来,实力高的设下再多阵法也无用。 苏灼很快就沉沉睡去,但他却睡得并不安稳,很不安稳。 他梦到了上一世的事,仿佛是很遥远的事。 那是沈笑天也拜入了剑尊门下后的事,一次历练之中,他误入陷阱,被封在沼泽之下,被树藤缠绕住身体,往最深处拉扯而去。 他不知道最下面是什么,但一定被拉下去,肯定毫无生还机会。 他在抗拒,也在害怕。 霞光剑在他的手上,但也被树藤缠绕得死死的,那时苏灼以为自己就要陨落在此处,想他堂堂四大家族的苏家嫡子,竟死在这里,简直是可笑。 但同时苏灼又在想,若他陨落,他的师尊可会有一丝动容? 可会还知晓原来他还有一个弟子,被他忽视至今,陨落在了沼泽之下? 他的父亲又是否会痛心? 有过一瞬的迷茫以及一瞬的无望。 他喊道,师尊,救我 极其微弱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听到,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等到他再次醒来之时,却好好的躺在秘境之外,衣衫也是新的,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噩梦罢了。 而这个梦,正是他深陷沼泽之下时。 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不断下落,那窒息又沉闷的感觉再次传来,如同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 但苏灼并不绝望,他似乎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所以不像上一世那般绝望。 于是即将被拖进最深最深的深渊之时,一道霸道而又凛冽的剑气而至,一瞬,仅仅只有一瞬,无数的藤蔓湮灭在那道剑气之中。 那高高在上的剑尊,落入沼泽之中,将他救起。 他只能听到耳边的一声细语。 苏灼,你不能死,你是本尊的弟子,不该死在此处。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真正的第一个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