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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兴磊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比他大一岁,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所以特别羡慕他能考上大学,还是全国顶尖的电影学院,总说:“等你将来当了大明星,我就到处去炫耀我是你铁哥们!” 很淳朴善良的一家子。 旁边有几个学生在偷瞄,安嘉月微微低头,腼腆地笑了笑:“没事,习惯了,反正我也要早起出晨功的。” “第一名就是不一样,真勤奋。”朱兴磊从炉子里取出一个热腾腾的烧饼,用纸包好递给他,“喏,梅干菜的,不够再来,我十点前都在这块儿卖。” “知道啦。”安嘉月往装钱的盒子里丢了五块,他们俩之间不需要客气,朱兴磊没推托。走的时候,听见背后有学生在议论:“看那个推自行车的,好像是这届大一的表演系第一。” “对对对,前几个月上过热搜的。” “长得真好看,有辨识度。” “听说连艺考班都没上过。” “这么厉害……” 安嘉月咬了口烧饼,香气在唇齿间溢开,忍不住翘起唇角。 大一的课程安排得很紧,根本不像高中老师描述得那么轻松,早上出完晨功,八点开始上表演课,交前一天布置的小组表演作业,演完老师点评,学生边听边记笔记,快到中午才下课。下午继续交中午和组员改进了的作业,老师继续挑毛病,一眨眼又是半天过去。 其他学生五点之后还有时间继续排练,但安嘉月不得不赶去餐厅打工了。 他的同学大多家庭条件优越,不懂他的难处,但对他缺席晚上的排练表示非常理解:“没事,你的部分已经演得很好了,明天上台肯定没问题。” 安嘉月笑笑:“谢谢,那你们加油啦。” 他当然没问题,每次被老师挑毛病的又不是他。 法餐厅今日正常营业,没人举办宴席,地冻天寒的日子,客人不多,只有七八桌,衣着光鲜的男女们在摇曳的烛光中低声笑语,轻碰酒杯。 安嘉月到了之后照例先去更衣室换衣服,一进去,就听见陈兴在骂脏话:“cao,那死八婆让我打扫更衣室!这又不是我的活,当我是她的下人吗!” 安嘉月换完制服出来,陈兴仍在骂“不就一个领班有什么可威风的”之类的话,他径直走到大堂,孙婷婷正在询问客人对于餐厅的意见。 “婷姐。” “怎么了嘉月?我正忙呢。” 安嘉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刚刚好像看到更衣室有只蟑螂,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来,万一被客人看到了……” 孙婷婷大惊失色。 别说蟑螂了,这么高消费的餐厅里,就算出现一只小飞虫,她的工作都不保了。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的同事会认真聆听并记录您的宝贵意见。”孙婷婷微笑说完,匆匆将意见薄和笔塞到安嘉月手里,低声道,“我去趟更衣室,如果你在大堂这儿看到了,立刻告诉我。” “好的婷姐。” 安嘉月转头,继续恭敬地询问客人对于餐厅环境、服务、菜品等的意见。 这桌问完,他保持着标准营业微笑,接着走向下一桌:“您好,先生……” 他的笑容顿了顿。 这桌的客人穿得不太得体。 倒也不是邋遢,只是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实在与这家法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 像个刚从理工大学走出来的学生。 “什么事?”对方抬起头,依然垂着眼,面容意外地成熟,约莫二十七八,薄唇浓眉,鼻梁高挺,很是英俊,架着副无框的椭圆眼镜,斯斯文文的,只是头发略长,末梢打着卷儿,有点不修边幅。 即便没有精心打理过,也是人群中脱颖而出的颜值水平。 这么看就不像个学生了,像个无暇管理个人形象的程序员。难怪吃得起888元一道的惠灵顿牛排。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的,为了提高我们餐厅的服务和质量,想听一下您今晚的用餐意见,不知道方便吗?” 男人声音低沉,略带苦涩:“我什么都没吃,刚失恋,没心情。” 安嘉月视线下移,确实,餐盘里的牛排完全没动。 打听客人隐私是不允许的,他只能礼节性地安慰:“先生,很抱歉没能及时注意到您的心情、给您带来愉快的用餐体验,不过我相信下次您一定能带着喜欢的女孩再度光顾我们餐厅。” “我对象是男的。”男人冷不防道,语气生硬,似乎还有些不自然。 安嘉月一愣。 对一个陌生的服务生公开性向,这人好奇怪。 男人可能是太过失落,顾不得旁人怎么看待,按着紧皱的眉心,深深叹息:“连顿饭都不吃就走了,看来是真的受够我了。” 安嘉月插不上嘴,在一旁静静站着,男人忽然问:“是不是我太差了?”像在自言自语。 “先生,您一点都不差。”安嘉月抓住机会,柔声道,“请不要妄自菲薄。” “真的吗?”男人闻言抬眼,微微一怔。 视线对上的刹那,安嘉月觉得那个对象大概是没长眼睛。 男人的双眸被散乱的额发和土气的眼镜片遮挡了一半,可依旧能看出其中的深邃,黑沉如深潭,盯着人看时,让人的心跟着微微一颤,仿佛跌进去就出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