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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安托万摘下眼罩时,纪迟这具身体的魔法师天赋,让他本能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能够察觉到,那个漆黑的眼眶里,有微乎其微的黑暗元素逸散开来。 微小到要不是安托万掀开眼罩,纪迟根本不会注意到。 安托万直觉不妙,心跳速度渐渐加快:“什么?” 纪迟抬手一甩,一道风刃切入边上的任务栏,他走上前,伸出食指在劈开的那道深深裂口上轻轻抹了一下,一缕缕常人感受不到的微风从指间逸散开来。 他抬眼看安托万:“我认为,在这么深的缝隙中,就算被人复原了,里面的元素们也能残留很久,不是吗?” 安托万的手指颤了颤,空荡荡的眼眶又开始疼了,他很想抬起手来捂住它。 纪迟继续说:“按理说,要拔除细微的残留元素是很难的,但我恰好有这个天赋呢,要不要让我试试呢?安托万老师?” 安托万微微后退了一步,他终于被纪迟逼得有些崩溃了,他想离开这里。 “安托万,你到底隐瞒了我们什么?”约瑟夫很是疲惫,他低声说道,带上了些哀求,“说出来好吗?那只是场意外,我不想追究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安托万咬了咬牙,刚要狡辩:“我说了,唔——” 纪迟打了个响指,见安托万忍不住痛苦地捂住右眼,凉凉地说:“抱歉啊,我只是试着呼唤了一下哪里还有黑暗元素呢。” 事情演变到现在,大家都明白了什么,复杂地看向满脸阴翳的安托万。 安托万捂在右眼上的手指攥紧,恶狠狠地看向纪迟。 魔法空间开辟而成的大厅空旷又明亮,灯光温柔地洒在面前少年青涩肆意的脸庞上,一些都是那么鲜活闪耀,就像那些受人眷顾的天才们,总能骄傲地活在大家的期待和赞赏中。 和他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当中。 安托万是一个乡镇神父和低等修女一夜之间的恶果。 那是一位和善温暖的修女,干净的木元素散发着花草清香,坚韧又蓬勃,但她却因为拥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注定了只能当一块教堂门口被万人践踏的泥石。 那般卑微的泥石,在这个阶级至上的社会中,连遭受一个小小神父的凌辱欺迫都无法声张反抗,还得小心翼翼地掩饰愈来愈反常的身体。 没过多久,她暴露了。 不纯净的人是没有资格继续侍奉光明神的,她在神父冷漠的眼神中,被教廷剥夺神职,唾骂驱赶。从此之后只能困苦地生活在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里,白天去附近的森林里寻找药材售卖,晚上在漏风的潮湿小屋与鼠虫相伴。 她在泥泞中挣扎,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体内的小生命中,希望它能给她带来一丝勇气。 终于,安托万降生了,也带走了修女所有的勇气,在修女眼里,这个孩子像是被恶魔诅咒了一样,拥有着她相同的乌黑发色,还有着神父那虚伪的光元素。 他一定会走上她的后路的。 安托万在母亲悲哀又厌恶的目光中渐渐长大,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他很听话很聪明,母亲好像怎么样都不会高兴。 并且,她身上的草木气息在日渐腐烂。 母亲死亡的那一天,安托万并没感到多么浓厚的悲伤,他看着漆黑的泥土一点点覆盖在薄薄的棺椁上,甚至联想到了家里所剩不多的黑面包……不过足够一个人吃一段时间了,安托万垂眸薄凉地想。 葬礼结束后,他默默回到了家里,在踏入那个阴冷潮湿小石屋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名义上的父亲。 神父高高在上地审视自己的儿子,察觉到他体内优质充沛的光明元素时,挑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将他接到了自己身边。 于是,安托万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白面包的味道原来如此香甜,rou汤的口感竟然像初夏的阳光一样润泽,这些都是他从没体会过的感受。 他答应神父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在教廷中重复从前母亲做过的工作,来换取每一天的饱足和学习魔法的机会。 万幸的是,安托万的光明魔法天赋非常不错,这让他的日子不至于非常难过。他以为这便是天堂般的待遇,直到他通过了魔法学院的测试,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样大的少年们。 安托万第一眼见到文森就被他吸引住了。 那个少年张扬、自信,每天最大的烦恼似乎就是如何从魔法学院偷偷溜进不远处的药剂学院,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魔法成绩,哪怕它们糟糕到身为父亲的约瑟夫都震惊皱眉的地步。 文森一看就是那种被人呵护着,信任着的孩子,他每天都爽朗阳光的态度让安托万产生了一些从来都没敢奢望过的想法。 如果他能再优秀一些的话,是不是他的父亲也会像约瑟夫那样,眼里闪烁着宠爱和骄傲,让他也感受一下被呵护信任的感觉。 安托万用了点小手段,很快就成为了和文森无话不谈的好友。文森是个很好的孩子,他通透善良,知道自己这个有些阴郁的朋友内心深处藏着自卑,便不留余力地鼓励支持他。 那段时间,安托万其实有那么一刻是被触动了的,他曾动摇过,他的人生中或许能有这样一个人支持他的人就足够了。 可是,一切对未来美好的期许都在他不经意间撞破了教廷的秘密后破裂了,安托万发现,他不是谁的儿子,甚至不一定能活得多久,他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的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