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一口漂亮崽崽 第26节
卫昭轻轻哼了声。嘴角亦弯起。 刘秀云满脸欣慰。两个小辈在眼前打闹,对于她这年纪的人,是件很容易让人开心的事。 尤其清辞。清辞是刘秀云看着张大的,她小时候有多活泼现下就有多沉静。 方才,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见清辞又露出活泼的性子,让刘秀云眼底发胀发酸。 刘秀云就偷偷抹了把泪。 刘秀云的年纪到底大了。她吃完饭,将两个小辈赶出厨房,刷了碗,这才回房睡觉去。 清辞与卫昭在院子里乘了会凉,也进屋休息了。 半夜,院子传出声响。 清辞还未入睡,听到了,就起身。她跟卫昭一起睡,内/衣都穿着,只披上外衣就成。 前几日家中遭了黄鼠狼,拖了一只鸡去,现下只剩下四只。心疼死清辞了,她晚上不敢睡熟,听见声就快起身。 清辞人刚下炕,屋门就打开了。进来一个黑影,高高瘦瘦。朝着炕边摸索去。 清辞人就立在炕边,一动不敢动。她往后退去,摸索着旁边的物件,她常年在床头放着一把短刀,已经成习惯了。 摸到后,清辞将短刀攥在掌中,她憋着气,后背湿了一片,只等着那人近前就给一刀。 黑影却不动了,定在近处。 天黑,有云遮挡。月光微弱,只照进窗内一点光亮。 看人是朦胧的。 近了,才能瞧清楚面容。 清辞微怔,难掩惊讶:“......刘秀才?” 刘秀才就立在她面前,只是笑。 清辞沉了脸,攥紧了手中的刀。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蒋氏已经死了,卫昭并不是你的孩子,你也并不喜他,何必一直纠缠呢?” 刘秀才却说:“我不找他,我找你。” 清辞神色更冷了。 刘秀才往前走半步,男人五官清俊,这几年被酒色摧残,仍旧能看出好相貌。不然也不会有张梅死活要嫁给他。 刘秀才一只手背在身后,笑了:“我年轻时也是才子,到处求学。也曾到过汝阳,当时正逢汝阳县长的小公子满月,摆了酒席,我还曾吃过呢。” 前些年,刘秀才的家中尚且富足。他又是家中独子,读书好,全家便供他读书。 刘秀才也争气,中了秀才。便心高气傲,一心想去那最繁华之地学习。 途径汝阳县,恰逢汝阳县长大设宴席,凡路过之人都可进去饮酒。 摆的是流水席,席面处处精贵。 汝阳县长治理有方,人人对他夸赞有加。且县长平日节俭,唯有小公子满月,才肯花重金设宴。 金钱是县长的妻子出的。 县长夫人是当地有名的富商独女,嫁给县长,二人相爱,诞有一女一子。 刘秀才当年年轻,生得又好,又有学识。还被县长叫到跟前问过几句话。 也曾近距离看过县长那一双儿女。 粉雕玉琢,说是天上的仙女仙童都不为过。 小公子小,在襁褓中。 县长长女是个小姑娘,穿一身耀眼的洒金红裙,扎两个小揪,各簪了朵花。 刘秀才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这小姑娘调皮得很,半点不像寻常闺秀。 她满地乱跑,仆从躲避不急,饭菜洒了他一身。刘秀才刚要生恼,瞧见小姑娘水灵的充满歉疚的目光,就消了气。 跟画上的小仙子似的,让人生不出半点气恼。 小姑娘很快又跑走了,像翩翩蝴蝶,裙摆随着她的跑动又似满天飞花。 宴席中除了勾人的香味,还有那位耀眼的如同太阳般的小姑娘。 人人都夸县长有福气,妻子美如天人,一双儿女也生得好,活泼可爱。 刘秀才也羡慕,便是这一次汝阳行。他便越发想要一个家,有妻子,有儿女。 最好都活泼些的,吵吵闹闹也是无妨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月色下,眼前的少年五官模糊,却能看出精致。她穿一身破旧的灰布衣,寻常到淹没人群都不让人多看一眼。 她瞧着沉稳不少,眼神却依旧亮。比月光还要亮,亮的刺目。一如当年,明明做错了事,却仍旧无惧地盯着他看的小姑娘。 县长的长女叫什么来着? 刘秀才盯着清辞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孟辞少个字,应是......孟清辞。” 清辞浑身一震。 听刘秀才说起汝阳时,她就猜到他会说什么了,并没太多意外,只听到原先的名字时,心头微涩。 刘秀才又道:“我原没多想,也不认识你。谁让你护着卫昭,让我不得不注意。刘秀云早些年去外面,就是在孟府做活,我去汝阳时,还碰见过她,只一细想就明白了。” 清辞直起腰杆,不愿听他说多:“你到底要做什么?” 刘秀才反问她:“当时我去时,旁人都唤你大姑娘,如今倒真是张大了。孟大姑娘,你怎么不在孟家,反倒来了这穷地方?莫不是......家里得罪人了?” 清辞神情一冷,哼道:“不关你的事。” 刘秀才绕着屋内走了几圈,想到什么,越发开心,连眼纹都笑出。 他道:“怎么不关我事?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要保密,该给我些好处吧?我可打听过了,你跟着刘秀云都生活了几年了,孟家肯定早就不在了!说不准,就你一个人还活着,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极了。 清辞眼圈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她握紧了手中的刀子,心中思绪翻飞。 她好不容易活下来,家中只剩她一人。她必得活下去,且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孟家本就无关紧要,孟清辞的姓名也许也没人会知道了,但是清辞不敢冒任何风险,哪怕一点。 清辞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刘秀才没有言语,皱眉沉思:“先不说我要什么,你能给什么呢?” 清辞不说话了,只双眼泛冷,手中的刀子动了几动,都没下定决心。 她只是一普通人,没那么大的本事。 刘秀才却开口:“蒋氏已死,卫昭却跟在你身边,我见你们俩关系好,还睡在一张床上,不如这样吧,你给我当妻子,我好歹也是秀才出身,配你这个落魄的孟家大姑娘,你也不亏......” 清辞气笑了,头一次露出轻蔑神色。 她双唇抿紧,极瞧不起刘秀才的模样,只看一会儿,就被恶心到似的,移开目光,盯着地面的月影瞧。 清辞声音低低,道:“你既然说了孟家没了,我告诉你个准话。确实没了,被谋财的贼人洗劫一空,家中也只有我一人活下。我早就觉得没趣了,你若想,便说出去,到时候,我去见我家人,也正好拉你去见蒋姨。” 刘秀才浑身一冷,他打了个激灵。 眼前的少年双眼空洞,浑身了无生气。刘秀才这才瞧见,清辞手中正握着把泛着冷光的刀,像在跟他打招呼。 刘秀才瞬间气短,仍梗着脖子道:“你且等着,我可不怕你,就一女的,我现在就说出去,你跟刘秀云两个女人,这房子是住不了的!往后生活也难!” 刘秀才转身就走,还没跨出门槛,后脑勺被重物击中,他连叫都没叫出,就被捂住嘴,又挨了一下。 重重倒地。 卫昭将木凳放下。 没半点惊讶,面色如常地看着倒地的刘秀才。 他就站在黑影里,嘴角阴恻恻的笑容被掩盖,眼底亦是如墨的沉。 瞧着并不像十岁小孩,倒像索命恶鬼。 他动了动指尖,有些麻。若不是清辞就在旁,他定不会只打两下的。 卫昭没想到,刘秀才命那般大。他在馒头里下了药,刘秀才也吃了,却只是浑身乏力而已,性命倒是一点没伤。 后来刘秀才不回家,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没想到,现在得手了。 他就一阵畅快。 他想大笑几声,又收敛住,只背对清辞,嘴角无声抽动几下。 清辞走上前,蹲下身,碰碰刘秀才,“他这是......死了吗?” 卫昭也跟着蹲下身子,神色恢复如常。 他的眼底一片澄澈,映着院子里的月光,像被洒上点点的碎星。这是被吓出的泪珠。 “阿......”兄字没出口,他脸红了红,继续道:“没死呢,我没有用力,只是打晕了。” 清辞就信了:“那我们赶紧把他弄出去。” 她以为卫昭吓坏了,握着他的小手好一会儿,又擦擦他的泪珠。安慰几声,卫昭才勉强笑笑。 他说:“走吧。” 他们二人一起抬着刘秀才,直到将他抬到了他自己家门口,这才放手。 清辞累出汗,亦有些胆颤:“把他放这儿吧。明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 刘秀才胆子小,方才被清辞激了下,已经露出畏惧,猜明天也不会往外乱说。 清辞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女子身份暴露。 她这般年岁正好的,家中又没有父兄,只有刘秀云这一位年纪大的阿婆,是会被欺负的。 说不准,还会被随意指个人嫁了。 清辞想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往坏处想,大不了就不在这儿住了。 反正她手中有余钱,随便找个地方也能过上几月。 ......也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