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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倦 第73节

    丁清嗯了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对周椿多嘴一句:“上官家的不是好人,周堂主少与他们来往吧,那日之后老大很痛苦,作为亲人,你不该由着他胡来,他没有病,他只是独特。”

    周椿一怔,紧接着她又听见丁清道:“芸芸众生都是一个模子的,只有他不一样,这样独特的人,应该被珍惜才是,不应该让他变成芸芸众生。”

    她没有责备,可周椿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

    丁清走得很快,那边孔御和黎袁峰说完话想再看她一眼都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客栈里已经没有少女的影子了。

    周椿后知后觉地坐回椅子上,脑海中嗡声一片,皆是丁清说的话。

    周椿忽而明白过来为何舅舅会喜欢上丁清,因为她也独特,像她这样想法的人,也不会是她口中的芸芸众生之一。

    丁清出了客栈便一路朝周笙白的方向跑去。

    周笙白一眼就看见她了,小疯子没有前去找周椿时的雀跃,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他跟前了也没有露出一次笑脸。

    周笙白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头顶,温声问:“怎么了?”

    丁清抿嘴,方才听说的话,她不知要不要告诉周笙白。

    她有些惋惜小镇的人遇上灾难,也惋惜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年纪轻轻心思单纯的店小二,她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若不是雪姻融化了冰山,便是有比雪姻更厉害的人找上门了。

    丁清很难不想到那个人。

    她认识的人不多,能算得上厉害的屈指可数,即便丁清不愿意承认,也不愿去回想,可不得不说,永夜之主是极其神秘的存在,他的神秘,便源于他的厉害。

    丁清想,也许雪姻和周笙白也算得上朋友,这个世上能理解周笙白的人不多,世人好像都瞎了眼,看不见她老大的好,只有雪姻送过他珍珠。

    也许……周笙白也在意着对方的安危。

    丁清终于还是开口:“我在客栈听到了一些事,事关雪姻姑娘。”

    周笙白脸上的温柔有一瞬凛冽了些,随后那些寒意渐渐消融,他嗯了声。

    丁清继续道:“冰山融化了,小白花被淹没了,仙水镇也没了,雪姻养了一屋子的珍珠全都落在了水里,被西堂的边境守卫带到风端城来。”

    丁清抓着他的袖子,昂起头认真地望向对方:“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周笙白没回答,等丁清又问了他一遍,他才说:“我知道了。”

    不过片刻,他又问:“你想去看看吗?”

    丁清一时没明白过来,雪姻不是周笙白的好友吗?与她并无感情的。

    周笙白说他知道了,便是他早就知道了,在那些边境骑兵从客栈前路过,身上带来的些微寒气与拜天冰山的气味相同时,他就大约猜到了。

    只是他没提,也没打算回去看看。

    若雪姻真出事了,无非就是个死,他去了也没用。若她没事,冰山就是她自己融化的,害了满镇的人,周笙白也不愿去见。

    不过周笙白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们的存在特殊,刀枪不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致命的弱点。

    第72章 [vip]

    仙水镇成了一片汪洋, 在春季里结了薄薄一层冰,一些残败的屋瓦突出水面,漆黑的瓦檐上贴着两朵玉生白花, 花朵周围覆盖着冰霜。

    前几日这里还曾欢声笑语庆贺落花节,现下便沉寂得风都吹不起波纹。冰山融化成川流,这些水还会继续沿着周围城池流淌,直至哪一日将仙水镇重新还给人间。

    丁清与周笙白没去仙水镇看,那里无非是寂静无声, 成了望不到边际的白。

    西堂边际出了这么大的事, 司家的确再没心思将比武招亲做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 叫许多人接连退出,最后剩余能上台比试的也就只有那几个, 谢嵐便在其中。

    次日司家门前的擂台上又起了混战,最终谢嵐获胜, 如愿抱得美人归。

    丁清早知道司家的比武招亲早已内定了谢嵐, 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兴趣, 她听到比武招亲结束时,人已经到了西堂与中堂的交界处了。

    小城里的人倒是挺多, 几乎每家院子里都种了桃树,三月底桃花已经盛开第二轮了, 淡淡的芬芳迎着刮过街边的风,有些沁人。

    客栈的院子里也种了几棵,淡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将地面铺地软绵绵的。

    掌柜的把那些未落的桃花做了好吃不腻的桃花糕, 丁清很喜欢吃。

    西堂境内闲来无事要谈的话无非就两个, 一个是南堂谢家与西堂司家结亲, 一个便是仙水镇被川流淹没。

    那日孔御在客栈里神秘兮兮说出来的话,司家最终没兜住,闹得境内皆知。

    即便快到中堂,丁清也能听到许多说法。

    小客栈内几个传闲话的都是普通人,学了些捉鬼之术,却看不穿丁清是鬼,应当是野路子的。

    其中一人道:“你可知因为西堂边境冰山融化之事,把东堂上官家的人都引来了?”

    听到上官家,丁清没忍住竖起耳朵。

    上官家会知道也不稀奇,丁清就在风端城内见过上官家的人,那人断了一只胳膊,后来周笙白告诉她,那好像是上官家的长子,只是并未参加比武招亲,就像是路过凑热闹的。

    “东堂距离西堂最远,没事儿跑到西堂来做什么?何况那件事还出在西堂边境。”另一人咬了口牛rou,不解。

    那人回答:“自然是与那个传说有关,你难道没发现东堂近些年都没再管捉鬼之事?先前仗着与周家好,他们东堂内出了恶鬼就总让中堂的人去捉,他们上官家蒙头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会不会是东堂没落了?他们本就是用药用毒用蛊的,想捉鬼的都跑去学符学剑了,学医出不了风头,就是那些收钱捉鬼队伍里的医师也是分钱最少的那个。”

    “你说这话不过过脑子?如今上官家当家的堂主当年号称什么?鬼见愁,活神仙,医死人,药白骨,魂魄离体的都能被他给拉回来,东堂怎么会没落?”男人喝了一口酒,笃定道:“必是另有所谋。”

    “他能谋什么?”另一人问。

    男人呵了一声:“我若知道,我不就是上官堂主了?哈哈哈……但他来西堂,必与他所谋有关。”

    “卖弄。”几个友人啧啧两声后,那一桌便安静吃饭了。

    此时日落西山,太阳完全坠下了小城的城墙,唯留几层紫红色的云霞挂在天边,那红光耀眼,很快也就褪色了。

    天色渐暗,那一桌人吃完后,几番商量,笑呵呵地要去城内的温柔乡,他们一走,客栈忽而安静了下来。

    几个市井闲人,捉鬼之术学的都不正统,就连丁清的身份都看不穿,说的话本没什么可信度。偏偏不知是否凑巧,当天夜里有人敲响了客栈的大门,吵醒小二,一队东堂的人风尘仆仆,入住客栈。

    夜里东堂的人敲门时丁清就醒了,她睁圆了眼睛细听楼下动静,因夜里安静,小客栈门窗又薄,几道人声并未压低,听得还算清楚。

    来者一行九个,要了五间上房,其中有男有女,小二连忙招呼着。

    那些人连夜赶路,甚至都没吃饭,小二又吵醒了厨子去炒几个菜来。

    其中一人道:“无需太麻烦,给我们下九碗面即可。”

    一半的人落座,一半的人上楼将行李放进房间里。有人路过丁清与周笙白房门前时,脚步顿了顿,丁清顿时屏住呼吸,四肢有些僵硬,那人停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随后又从丁清门前路过,下楼吃面去。

    声音压低,方才停在丁清房门前的人道:“师兄,客栈内有鬼魂。”

    听见这声,丁清无奈叹气,随后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周笙白,也压低声音:“老大,外面有捉鬼人士。”

    两句话何其相似,得到的回答却完全相反。

    东堂的人道:“三师弟、五师弟,你俩去布阵,守住窗外,面来之前,我们速速解决。”

    周笙白却压着丁清的胳膊翻了个身,guntang的呼吸蹭着她的肩窝道:“不管他们。”

    丁清:“……”

    她怕周笙白睡糊涂了,没搞清楚状况。

    小客栈就这么点大,那些人要住进来,前后左右都得给他们围住了。况且那边已经派人围住窗外意图设阵,摆明了是来捉鬼的。

    丁清倒是不怕自己出事,毕竟周笙白在,只是坐以待毙不是她的办事风格。

    她挪了挪身子,起身道:“老大让我起来设个阵……”

    丁清的上半身刚出被窝,紧接着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了回去,她正晕着呢,忽而警觉地察觉周围的风不对。

    她睁圆双眼,轻轻闻了闻,好似闻到了一些花香,混着淡淡的酒味儿,紧接着酒味儿变得越发浓烈,夹着些烤rou的香味儿。

    “老大,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丁清问。

    周笙白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就像是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气味给熏醉了,沙哑低沉,暧昧地蹭着她的脖子道:“我只闻到了你的味道。”

    不过片刻,屋外便传来了一声:“师兄,你怎么了?!”

    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声响彻了深夜的小客栈。

    “来,来,再干一杯!”

    “师兄!师姐!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啊?!”惊慌的声音来不及去查询原因,便也与之一同沉浸:“好奇怪,我、我好晕啊……哪儿来的酒?小师弟?你……你不是在堂主跟前学医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我……我……呕!!!”

    丁清听着门外的声响,诧异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空中写写画画,画了半晌后又被周笙白给捉了回去,十指相扣。

    “不是阵法。”周笙白替她解惑:“是药和咒。”

    丁清闻言,猛然朝周笙白看去。黑夜里其实并不怎么能看清,周笙白连眼睛都没睁,四肢缠上来粘在她的身上。

    她不解,她想知道原因,可周笙白总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蹭得丁清面红耳赤,脑子里一团浆糊。

    直至衣襟敞开,肩膀被对方重重地咬上一口,一声轻呼脱口而出,丁清张嘴:“啊……”

    周笙白闷声笑了笑,道:“悦耳。”

    “老大!”

    欲哭无泪。

    门外呕吐声一个接着一个,窗外的两个又不知是中了什么咒语,嘻嘻哈哈地说着些下流话,似乎是以为自己走到了青楼里搂着姑娘,好meimei让我好好亲亲你,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这些话里夹着两声激动的嗯哦,周笙白自然听见了。

    他还学呢!

    在丁清胸前造作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微卷的长发蓬松地披在肩背两侧,幽深漆黑的桃花眼望着她,也道:“好清清让我好好亲亲你。”

    他在玩儿东堂的人,也在玩儿她。

    丁清在周笙白的手里抖得厉害,双手抓紧头下枕巾,直至空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了,周笙白的手才从她的腿间移开。

    血腥味儿是从楼下客栈堂内传来的,周笙白豁然起身,盘腿坐在了床沿。

    丁清将挂在膝盖上的裤子提起,一张脸红得像是能滴血般,有些紧张地望向他。

    不过片刻,酒味儿就散了,那些rou糜香味也一并消失。丁清两臂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血腥味儿似乎更浓了。

    “他们死了?”她问。

    周笙白的眼眸很沉,他微微挑眉,而后满不在乎道:“没死。”

    鹰爪勾起被褥一角,落在手中,他搂着丁清翻身继续睡,把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似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