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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栖看着就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元衡,眉眼里流露出无奈:“元衡,你是个大人了,不可以再这样撒娇。” “师尊不肯答应吗。” 谢云栖负手而立,看向山峦起伏,道:“潼关一战可保大燕百年相安。元衡,为师将这天下,完完整整地交到你的手中,对得起帝师之荣。只是我的身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只想偏安一隅,过些闲散日子。” 元衡瞳孔骤缩。 “所以,北匈降兵后。为师就不再陪着你了。” 他的手腕如铁箍般被死死扣住,谢云栖有些惊愕地望着手腕上指骨发青的手,顺着往上瞄到徒弟慌乱的神色,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眼圈缓缓泛起了深红。 “不许哭。”谢云栖声音严厉,可又用指腹体贴地擦去他眼角的湿润,“阿衡,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他颤颤悠悠地松了手,趔趄半步,摇着头:“不可以,我走不了……” “可是,为师已经没有什么能再给你的了。” “徒儿什么都不要,徒儿只要您陪着,陪在身边就好。师尊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找来,或者,或者……” “没有谁可以陪另一个人走过一生。你大可不必害怕孤单,如今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待到过几年你儿女双全,怕是都想不起我这师尊了……”国师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却看不到徒弟的眼底渐生阴霾。 元衡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徒弟格外地沉默。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看来是真有些伤心了。 罢了,过几日应该就想开了。 虽说闷声闷气的,但还是把鸟好的外酥里嫰撕成片儿端给了自己,让谢云栖难得地在这荒山野岭里得以大饱口福。 夜里刚睡下,便听到外头脚步声凌乱,一抬头瞧见灯火晃来晃去,人声渐渐嘈杂。 谢云栖喊了徒弟没应,又抬嗓子喊了外面人,外头的人“嘘”了一声帐外安静了,然后才有人规规矩矩地进来,说:“陛下吩咐不得扰国师安睡。” “你且说是发生了什么。” 那小兵犹豫了下,才如实道来。 “清连山天堑……被破了。” . 实际上,情况远比那小兵说的严重。 谢云栖赶到天堑山时,天际上那只火螭还在云中翻身滚动怒吼。身上迸出的火烧得半边天通红。 据说是清连上天堑开了个口子,二十万人忙着撤退就人踩人地爬,踩死不少人不说,还惊动了山坳里被冰雪封印几千年的妖兽。 火螭并非普通妖兽,那是上古血脉。 谢云栖脸上血色尽褪,他念叨了一声,极是疑惑的样子:“火螭不是已经被我封印了吗。” 话音未落,他脑袋发疼。想到自己一个现代人穿书,什么时候封印了火螭。 可是脑中嗡嗡作响,记忆的碎片被强行勾出,几幕场景如幻灯片在面前交替闪过。 白衣猎猎的自己,双手结印召唤出同为火系的上古灵兽朱雀,灵动的朱雀鸟俯身而下直啄火螭的眼睛,尾翼轻扫腾起十里黄沙,下界一片迷蒙昏黄中,火螭惊怒而起,长尾带着烈火烧穿几座山峦…… 谢云栖摁着头,浑身发起了抖。 忽的便好似有些意识不清了。 便是在此时,小徒弟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面前,怯怯懦懦地喊了句:“师尊……” 谢云栖听闻那声音,心口激起沉沉怒气,掌心合一随即用力拉开,手心内飓风结团,卷得鬓发翻飞。 “孽障……敢尔!” 小徒弟没见过这阵仗,瞬间半跪在他脚下,拽着他的衣角红着眼轻声说:“师尊……师尊饶过我吧……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云栖却好似被脑中残影困住,又因失了仙元,手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凝气成剑。只有风团呼呼作响,声势骇人。 “魔种……你果真,果真是魔种!”谢云栖狂怒着俯瞰他,将他一脚踢开,“你堕仙入魔,竟妄图屠杀九重天阙,你以为本尊当真——” “不舍杀你吗。” 元衡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登时眼泪便滚了下来。 “什么魔……什么仙……师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才命人悄悄打开那道关隘,我不知道那里封印着凶兽,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谢云栖在徒儿的哭诉声中渐渐清醒,脑中震耳欲聋的蜂鸣声渐渐减轻,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复而望着自己的掌心,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阿衡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听到重重积云中传来的怒吼嘶鸣,谢云栖明白了。 他的徒儿放跑了上古妖兽,怕那妖兽为祸世间,正怕得要死。 他将徒弟拽起来,替他拍干净膝盖上的灰尘,又看着天空中那只腾飞的妖兽,嗓音不复方才的冰冷,只软声道,“是你故意打开的天堑关隘,才引出的这只火螭?” 徒弟抹着眼泪,承认了。 谢云栖心中百感交杂。 “你是……不想这场战打胜?你……不想为师走?” “……是,是的……” 谢云栖觉得,此事还是他的过错。是他没看透元衡心中偏执如此之深,才纵这孩子犯下如此大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