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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雀宫守夜的宫人是个机灵的,早在谢云栖未到的时候,就齐刷刷地在宫门口跪了一排,宫内不留一人。让国师可以为所欲为(……)。 宫人们都只看到谢云栖玄色银绣云纹长靴从面前踏过,脚步未生凌乱。 谢云栖刷地一下推开门,惊醒了犹在梦魇中一身冷汗未干的元衡。 他睁开眼,只看到殿内黑黢黢一片,倒是殿外灯火通明好不热闹。看清面高大颀长的人影,小皇帝下意识缩了下腿。 这么胆小? 谢云栖眉心稍抬。 指尖燃火,为小皇帝点了灯盏,同时命人将窗户大开。 夜风很冷,只穿单衣的元衡瑟缩一下。 这孩子……可真是惹人心疼。谢云栖瞥了眼他幽潭似的的双眼,莫名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阿衡。” 阿衡。 是了,皇帝的名字是元衡。 谢云栖闻着殿中异常浓郁的香气,心中顿生出一股异样的烦躁。他知道这香里有毒。小皇帝是个可怜的,父皇死得早,后妈又不善良,天天都想弄死他。 正想到此处,他拾起桌案上厚厚的几沓宣纸,上面摹的正是《本草经》。想不到,元衡对药草也有所研究。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后期力证太后毒害皇帝,而赶太后下台的最大凭据,可不就是这本《本草经》里记载的药理么。 这药书,都已经被元衡誊抄了半人高的字帖了。 谢云栖眼光一沉。 这孩子,原来这早就知道皇后对自己下毒的事了。 元衡是个敏感的性子,此刻看到谢云栖,竟觉得他眼光中裹着一丝怜悯。 不。这世上,没人会怜悯他。 更何况,是权势滔天的国师大人。 “你来,你来。”国师招招手,小皇帝乖乖地过来。 谢云栖右手一扫,精准遏住小皇帝的纤细的咽喉,手往上抬直至双脚离地,小皇帝真轻啊拎着他就像捏着一片羽毛。另一只手的食指尖烧着火,凑近照亮孩子的脸。 这一幕惊得身边的宫人手里东西乒铃乓啷跌了一地,一个个颤着身子跪伏下来:“国师大人!”要弑君请别当我面弑啊国师!我做错了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元衡只是惊讶了一下,并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的手劲加大。他甚至刻意放松了身体,遏制了自己本能的挣扎。 只是在心底讥讽自己,刚刚竟然以为,国师是不同的。 和只想杀死自己的母后不同。和疑心病甚重的赵相不同。和他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错了。 所有人……都只想他死而已。 那便……死吧。 在那孩子真快气绝时,他手心松开,元衡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毫无盼头,不惧死亡。 就这样绝望的日子,这个原该万人之上的元衡,过了十二年。 “元衡,你想死吗。” 元衡眼神,一如既往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国师,是您想要我死。” “你是何时发现,太后在焚香中给你掺了毒的。” “四年前。” “……其实,这焚香并不会要人命。就是闻上一百年,我也不会死。穆娉只是想折磨我,想我当不了政,这样赵丞相就可以一直擅权。”小皇帝声音沉静又虚弱。 谢云栖眼神一滞,眸色如隐星之夜无垠无边。 他忽然怀疑这小皇帝也被穿了。 “她想让我做噩梦,让我失智。可她并不知道,那于我而言并不是噩梦。”元衡悠悠起身,赤足及地走了几步到书架前,踮起脚拿下一副画来,画中人是元衡生母。 “我夜夜所梦,都是她被掐死,我出生的那一夜。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再见我母亲一面。” 谢云栖:…… 虐文就是牛逼。 握紧了手里的辞官折子,谢云栖却在这片刻里改了主意。将折子给小皇帝,双手踹在长袖里倚靠着白墙,颇有些风疏月朗之态:“两个选择。” 小皇帝看过辞官信,惊愕道:“国师要告老还乡?” 国师还未老,国师没有乡。 国师只是不想搅和在虐文里。 “第一。小皇帝,我带你一起走,我辞了官,你退了位。我保你一生顺意平安,如何。” 元衡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谢云栖要辞了国师一职,还要劝自己退位? 图什么啊。 “第二,我帮你解决了后妈……太后,还有那个野男人。跟你讨个帝师的位置。还是保你一生顺意平安。”国师顺了把折扇,轻柔推开下意识扇了下,元衡誊抄的字帖被风卷起扬落满屋。白影错落里,纸张凌空燃起,如道道鬼火簇拥在国师面前。 见皇帝半晌不做声,一下敲在他脑门嘎嘣一声:“选吧。” 元衡并未觉得天上掉馅饼,虽然攀附权势滔天的国师的确是上上之选。他唇色浅淡,黑黢黢的眸子转动。 “国师大人,为何向我提出这两条路让元衡来选呢。” 谢云栖手中折扇缓缓推开,唇红齿白地一笑。 “大约是见你长得可爱吧。” “……” 伸出葱白的手指在他额间点了下,国师坐在他榻边:“……合眼缘,想救。” 元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