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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谈话声好像停止了,盛栖池把冰水放在茶几上,抬脚往里走。 舒琰半靠在床头出神,看到她,眸光一闪,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盛栖池笑着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了床边。 看了看舒琰扎着针的左手,又抬头看了眼剩余的药量,她压抑着心里的难过,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去洗,而后又默默坐回到舒琰身边开始削果皮。 “医生说你要提高免疫力,要多摄入维生素,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给你削两个苹果。” 盛栖池手法生硬,笨拙地一下一下刮着,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 舒琰看得忧心,生怕她会伤到手,“你放下吧,我现在不想吃,刚刚不逾给我削了一个。” “倪不逾?”盛栖池笑嘻嘻地抬起头,“mama,我男朋友很不错吧?” 舒琰笑着“嗯”了声,“他很懂事。” 盛栖池补充:“很聪明,还很帅!” “你呀。”舒琰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盛栖池皱了皱鼻子,强调道:“我说的是实话。” 苹果皮在水果刀下断了又断,舒琰突然叹了口气,“小池,对不起。” 盛栖池缓缓抬起眼睛。 舒琰说:“生病的事情,mama不应该瞒着你,让你难受了,是mama不好,你能不能原谅我?” 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上心口,盛栖池忍着鼻尖的涩意:“mama。” 舒琰耳边回荡着倪不逾说过的话。 “知道您生病的事情后,小池一直很自责,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 “阿姨,其实您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她的。她不是脆弱的小孩子,她比您想象中更勇敢坚强,也希望您可以把她当成可以依靠的存在。”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你还是需要呵护的孩子,遇到事情总是理所当然地想瞒着你,不想让你分心忧虑,却忘了,母亲和孩子之间最重要的沟通和尊重。” 舒琰微微欠身,摸了摸盛栖池的头发,笑得温柔:“我们小池已经长大了,都学会去喜欢一个人了。” 苹果皮彻底断开,盛栖池轻咬了下舌尖,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你以后把我当成大人来看待好不好,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抗。” 舒琰点头答应:“好。” — 当天午饭后,盛栖池就开始劝倪不逾回A市,可惜无论她说什么,倪不逾都漫不经心地把她的话给挡回去。 到最后,盛栖池也无可奈何,只能拽着他的小拇指轻轻说了句:“你是不是想要惯坏我。” 没想到倪不逾却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盛栖池略略一怔,就被他推着脑门从玄关推到门外边:“回去睡觉。” 盛栖池眨巴着眼睛,望着少年那张冷酷而清俊的脸,一颗心几乎要化成了水,突然就有点不想走了。 她抬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来,握进手心里,“一整天都没顾得上陪你,要不我今晚睡你房间吧?”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自知的娇嗔,眼神真挚而澄澈,表情很认真。 倪不逾垂敛眉眼,喉结小幅度地滑动了下。 他把手指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冷酷无情道:“不行。” 盛栖池手心一空,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他。 倪不逾漆瞳深深,“盛小池同学,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他昨晚教育她要有安全意识。 “可是,”盛栖池说:“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男朋友。” 倪不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是你男朋友也不代表——” 他轻垂下眼,意味深长地呵了声:“——我就百分之百不会欺负你。” 盛栖池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根随即发烫。 少年微微俯身,下颌线在灯光下被映上一层朦胧的光影,向来深冷的眸光似乎也染上一层暧昧。 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耳边,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盛小池同学,别太相信男人。” “……” 盛栖池红着一张脸,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落荒而逃。 身后,少年紧绷的脊背慢慢松弛,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抬手搓了搓脸。 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 — 很快到了7月30号,舒琰催促盛栖池和倪不逾回A市,盛栖池不同意。 “我要陪你到化疗结束。” “不行。”舒琰说:“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你的学习,高三这一年太关键了,一天都不能耽误。” 李恒也劝她:“有我在这呢,你放心回去上学。” 任凭谁说什么,盛栖池都不动摇。 她已经缺席了大半年,已经让舒琰一个人默默忍受了大半年的痛苦,不想再逃避掉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至于学业,她想得很清楚,以她目前的学习成绩,只要坚持复习,哪怕到高考时再少考一百分应该也足够报考美术学院。 至于美术,在哪里都可以继续,她这几天也在微信上和林老师初步商量了下,回不去A市的时候就通过电话和视频跟林老师联系。 舒琰关心的这些问题,盛栖池这几天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在思考,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本来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单独跟舒琰商量的,可眼下话赶话,不知不觉地就说到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