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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说是刚认识,”厉行温柔地看着他,“我在山上遇见你了,好可爱,一点吃的就能拐走……” 听罢,何须归失神良久,飘飘然宛若跌入幻梦。他始终记得,有个人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把他当成全世界最心疼的人。原来,说这话和做这事的人,是同一个。 第二天,他们玩起了跟踪游戏。何须归偷窥还很生疏的他们在食堂聊天,看懵懂的自己抱着麻辣烫大快朵颐,看厉行坏兮兮地教自己学习最常用感叹词:牛B。 看上去傻极了,偏偏又很动人。那两个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在阳光下的少年,还不知他们会深深喜欢上彼此,更不知未来会风雨同舟。 午夜,他们回到公寓楼下。厉行信心十足地推理,再次穿越时,绝对会回到正确的时空。 然而,凡事无绝对。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头上。何须归摘下来,是一枚黄叶。 秋阳斜照,树影铺地。漫山长草萋萋,黄绿斑驳,半枯半荣。每当烈烈秋风拂过,枝头的叶子便又少几片。 身后是山洞,不过洞口已经被石块封死。 “看来,还是不对。”他蹬了蹬腿,哀叹一声。拾起剑,又从落叶中摸到陨石,吹了吹上头的灰。 秋风送来一阵轻灵的歌声,四人慌忙躲藏。来者是一个簪花散发的少女,轻罗薄衫,袅袅婷婷。歌声止歇,她停下脚步,在封死的洞口前默然伫立片刻,又哼着歌走了。 她十二三的年纪,眉目如画,隐然有绝色之姿。所有人都瞧得出来,那是风晚山的女儿,除了近视的欧阳豆。 “好像挺漂亮的。”他微微眯起眼睛。 “风晚山的女儿,跟她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何须归说道,“看来,我们在未来。” 欧阳豆撇撇嘴:“是他闺女啊?那不漂亮。” 当务之急,是寻衣遮羞。 四人裸奔下山,从河边的一户农家盗来衣服,这才体面了一点。然而刚出门,就迎面撞上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他们做贼心虚,立即夺路而逃,只听对方纳闷地在后面喊:“这不是何掌门吗?何掌门,你在做什么啊——” “糟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何须归头也不回地狂奔,忽然惊喜若狂,“听见了吗,厉哥,我们成功了!我不再是无业游侠,我实现就业了!” “听见了,何掌门!” 不知跑出多远,他停在河边捧水喝,余光扫去,只见几丈开外的巨石上端坐一人,正在垂钓。 这人身披灰色连帽斗篷,半垂着头,从侧面只能看见一点鼻尖,和一绺白发,看来是位老人。 对方也注意到他们,半侧过头。兜帽滑落,满头月光似的银丝之下,竟是一张清冷冶艳的少年面孔。浅浅的笑意,取代了一闪而过的惊讶。 “尊主?!你还活着!”柳苗苗惊喜地大叫,率先冲过去。 厉行和何须归不敢置信,望进彼此震惊的双眼,慢慢走到近前。短暂的失语后,何须归颤声问:“雪师叔,既然你安然无恙,那、那我师父……” “不在了,被海浪卷走了,什么都没留下。”雪留衣淡淡地道,接着仔细端详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何师侄,你现在多大了?” “我?虚度二十春秋。”何须归简单作出解释,受一场太阳风暴影响,他们来自于十几年前。 “哦,这样。”雪留衣只是点点头,并不惊愕,也不困惑于何为太阳风暴。也许是年纪大了,心如古井,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趣。 这时,有鱼咬钩。他收竿将鱼取下,又淡然地丢回河里放生了。 第194章 似是故人来 厉行好奇道:“雪老前辈在此归隐多久了?” “忘了。”雪留衣轻甩鱼线,继续垂钓,“自我坠崖未死,独自苟活,该有十几年吧。方才那条鱼,是我钓上来的第九万五千九百九十九条。” “那你可知,这些年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不感兴趣。”他声调平缓,如一池死水,“我的兴趣,已经长眠深海。” 厉行叹息道:“自从前辈携任掌门的遗体跳崖,我们就成了头号恶人,边躲避追杀,边做点生意糊口。还弄了一大笔银子,来赔偿你留下的受害者家眷,这才提高一点声誉。” “是吗?那正好,看来江湖上没我什么事了。”雪留衣轻笑,瞥了眼他的剑,“小和尚,我的流碧好用吗?” “非常牛B,只是我的剑法还不够精湛。”厉行把剑递过去,“如果前辈想收回去——” “我连鱼都不杀,要剑干嘛?”雪留衣眼神淡漠,目视水面,“我师兄说了,他在黄泉路上回头看,若碰见有人是因我而来,就不等我,生生世世不再见我。既然不杀人,就不再需要兵器。” 只有提到任平生时,他冷冽的声音才会掺进一丝温度。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六十好几的人,纵然心如止水,依旧会起波澜。 提到杀人,厉行心念一动,立即问道:“老前辈,‘凋花’这门内功的破绽是什么?如何反制?恳请相告,这对我们很重要!” “就算有破绽,这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上乘内功,我才不说。”雪留衣轻飘飘地拒绝,又钓上一条鱼来。接着收杆起身,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和尚,多谢你照顾我的孩子们,我作为长辈,没什么可报答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