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灵鬼师
埠塘土寨，位于鸠楠国和茫野族的边界，地处偏僻，来往过客复杂，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因为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所以这里就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了。 瓢泼大雨狂泄而下，埠塘土寨的碎石路上看不到行人商旅，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土寨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客栈，这里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原木建造的，土寨的围墙也是由一根根极粗的原木架构，和泥土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叫木寨更恰当。 这些木屋大多有粗壮的支架，底层都是空的，二层以上才住着人。现在正是吃晚饭时间，埠塘土寨里最大的客栈——都集客栈里热闹非凡，客栈老板很开心，刚刚来了十几个客人，把后面的木楼给包了下来，看样子都是豪客，衣着华丽古怪，出手非常大方，尤其是为首的年轻人，气度更是不同凡响，老板在这里开客栈见人无数，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出众的人物。 临街的木楼大厅是吃饭的地方，共摆了二十多张六角形大木桌，每张大木桌的中间空着一个方形大洞，上面架着一只炭火盆。厅堂里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客人，只有西侧的两张木桌是空着的，不过上面的炭火盆也已经点火旺烧了，老板正在指挥着伙计们收拾布置。 一个秃头独眼的大汉带着三个骠悍的大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个独眼大汉说道：“喂！老板，准备好了吗？”老板殷勤地一路小跑着过来，笑道：“大爷，已经准备妥当了，请上座吧！”独眼大汉扭头说道：“你去请老大他们来吧。”又对老板说道：“坐哪里？” 老板急忙躬身，伸手一指西侧的空桌道：“您老请，位子都安排好了。” 独眼大汉走到桌边，他并没有坐下，说道：“老板，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老大来。”老板心里纳闷，暗自寻思：“他说的老大一定是进门时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看来那年轻人的威望很高啊，这个独眼大汉竟然不肯先坐下，一定要等他老大出来，乖乖，厉害啊。”他急忙向厨房走去，心想：“要再吩咐一下，rou食一定要新鲜，伙计一定要殷勤周到，这种客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的。” 很快，从里面走出十来个人，为首的年轻人笑道：“黑球，有没有找到你爱吃的东西啊？”正是凝子霄这群人。黑球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老大，我现在嘴里还是一股土腥味，但愿能找到一点好吃的，要不然可就难受啦。老大，这边坐。” 这群人实在是引人注目，他们的服装衣饰完全和这块地域的不同，厅堂里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们这群人看，叽叽咕咕地小声议论著。 凝子霄穿的最为华贵，因为这是用银紫苏的料子制成的，上面绣的纹饰也是这块地域的人从未见识过的，整套服装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腰带是用冤魂海里的怪兽皮特制的，上面一环环淡金色的鳞斑都是天然结成的，非常精美，半腰靴也是蓝黑色的带鳞兽皮制造的。凝子霄的这身打扮在天空之城和黑水岛并不太显眼，但在这种贫困的土寨就实在太突出了。 吩咐大家都坐下，凝子霄问道：“这里到雷炎帝国的死城的路你们谁认识吗？”坦歌苦着脸说道：“师尊，恐怕我们要请向导了，以前我做生意的时候听别人讲，要到这里来经商，必须有人保护才行，这儿不是普通商家能来的地方。”他看看黑球，又笑道：“那时候我胆子小，要是有黑球这种高手在边上，呵呵，我也会到这里来捞一把的。” 黑球被他突然夸了一句，乐得眉花眼笑：“哈哈，那是当然啦，有我黑球在，谁敢动你！那不是找死吗？”凝子霄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笑道：“还美死你……你现在的修为差了坦歌一大截，再不用功，哼哼，人家坦歌一只手就能把你撂翻。”黑球顿时没了脾气，缩着脖子嘀咕道：“谁有他那么大的劲，没黑没白地狂练，我可受不了那个苦……” 鸿佥说道：“我们看看能不能搞些黑尖骑，这些兄弟都不能飞，如果走路的话实在是太慢了。没想到师叔祖把我们传到这里来，他们又不见踪影，到拉都国的路途很远，路上可能很难走啊。” 客栈老板指挥着伙计，抬着两大盆鲜rou放在桌子上，老板亲自端着一个大托盘。凝子霄见托盘里放着几把切rou尖刀，还有一堆铁叉，两只小碗里装的大约是盐粒。放好后老板恭敬地说道：“各位大老爷请用！”凝子霄疑惑地问：“就这个？没别的东西了？”坦歌说道：“师尊，这里都是以吃rou为主的，很少有其他东西。” 黑球却大呼痛快，抡起尖刀割下一大块鲜rou，插在尖刀上就放在炭火盆上烧烤起来。“嗤嗤”声中，一股浓烈的rou香弥漫开来，这帮兄弟哪里还忍耐得住，一个个抢刀抓rou。黑球的光头伸得老长，脖子上的喉结快速地上下移动，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狂吞口水。凝子霄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不喜欢吃rou，别的人可不一定。满座的人只有凝子霄和鸿佥没有动，其他人个个都是吃rou高手。 老板陪着笑：“大爷，这里是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新鲜的毛土兽rou，还是猎户刚刚送来的……”凝子霄问道：“果子什么的有吗？”老板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爷，果子现在没有，时间不对，鲜果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有。”鸿佥笑道：“算了，老板你去忙吧……师叔，我们反正也无所谓吃不吃啦，看看吧。” 凝子霄站起身来，笑道：“你们吃吧，我看看去。”黑球满嘴的烤rou，呜呜噜噜地说道：“老大……这玩意儿好吃……又嫩又香……”凝子霄没理他，转身走到木楼的临街大门边，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夹着丝丝水气，让人心神俱爽。 看着时大时小的雨滴，凝子霄满腹心事。琦君煞摆了一个大乌龙，恐怕分三批传送，他有可能传到三个地方，玩笑简直开大发了。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必须先赶到拉都国才能会面，真是欲速则不达。 就听黑球大叫道：“老大！老大！快过来……”凝子霄扭头看去，只见黑球拉着一个孩子，冲他大叫。凝子霄问道：“黑球，你不吃东西，拉着那个孩子干什么？”边说边走了过去。黑球一手紧紧拉着那个孩子，一手还抓着一块烤rou。那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穿着十分破旧，连衣服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他赤着双脚，臂弯里挎着一个小木桶，神色非常惊慌，正在使劲想挣脱黑球的手。 凝子霄脸色阴沉下来，黑球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老大，我不是欺负他……这孩子他是卖水果的。”他赶紧松手。凝子霄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子像买东西吗？吓死人不偿命啊，去！罚你烤一块rou来……”他蹲下身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弟弟，卖什么果子，给哥哥看看好吗？” 食客中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刚要发话，见凝子霄开口说话，才又重新坐下。小孩子没说话，只是默默递上木桶，揭开盖着的破布。那是一桶拇指大小的白色坚果，这种果子凝子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抓了一个，手指微微一挤，“哢”一声轻响，坚果裂成两半，果rou却是艳红的，吃在嘴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凝子霄笑道：“嗯，还蛮好吃的，这些我都要了，来……”他拉着小孩的手走到自己那群人的桌前。 黑球拿着一块烤rou，说道：“老大，烤好了。”凝子霄接过烤rou，递给孩子道：“小弟弟，吃吧。”那孩子接过rou，捧在手里并不吃，眼睛却盯着那只木桶。坦歌心细，忙将桶里的坚果倒在桌上，递还给他。凝子霄取出一张黑色的钱数卡，坦歌急忙道：“师尊，他不识这种卡的，我来给。” 那个小孩将烤rou放进木桶里，小心地盖上破布，又将坦歌给的这块地域通行的钱币揣在怀里，怯生生地说道：“谢谢大爷！”转身向门外跑去。老板笑道：“大爷真是个善心人，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个猎户，去年被打断了腿，现在全靠这孩子采摘拣拾一些果子换一些吃食，要不然他老子早就饿死啦。” 凝子霄奇道：“打断了腿，谁打的？”老板道：“唉，我们这里可乱……算了，我还是不要乱说，会被人打死的……大爷们大约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等到上路时，最好和别的商队一起走。看大爷不是缺钱的人，花几个小钱和商队谈谈，搭个伴走要安全得多……” 鸿佥突然说道：“有大队的黑尖骑过来了……”凝子霄也听到了，笑道：“嗯，确实很多，老板，你的生意又来了。”老板半信半疑地说道：“这时候很少会有客人来的，天已经黑了。” 很快，隆隆的蹄声隐隐传来，整个厅堂都安静下来，只有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的“叭叭”声，老板惊疑不定地低声道：“奇了……怎么有这么多黑尖骑？” 黑尖骑的蹄声越来越响，凝子霄听过一次这种蹄声，已经熟悉了，他估计最少有五十来骑，心里暗道：这恐怕是一支大商队了。老板叫上几个伙计，站到门外的雨棚下等候。 不一会儿，沉闷的蹄声夹杂着“哗哗”的溅水声越来越近，黑尖骑古怪的叫声阵阵传来，厅堂里的人都在小声地议论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大厅里点着七、八只油脂火把，凝子霄和鸿佥两人坐在桌前，剥着白色坚果，细细品味果实的清香，黑球这帮兄弟也都不说话，个个低头大吃烤rou，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蹄声在门外止住，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黑尖骑不耐烦的嘶吼声、笑声骂声咳嗽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一片。就听有人大叫：“喂，店家，马上给我们准备rou食！” “各位大爷，各位大爷！小店……”外面传来老板很为难的声音，厅堂里的人都知道，客栈几乎住满了，空下的地方也有限。那群人似乎根本就不加理会，有人说道：“伙计，把黑尖骑牵到后院，多给些好料喂，他妈的！要是饿着大爷的宝贝，看大爷扒了你的皮，快去！” 老板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大爷，小店已经住满了，对不起各位大爷，前面还有几家客栈好像有空……请……”话没有说完，就听“劈啪”两声响，那是抽嘴巴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道：“满了？什么他妈的满了……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啦，想死是不是？把里面的人通通赶走，这里我们包下了……滚进去说！” 客栈老板是被踢进厅堂里的，他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控制不住身子，一头撞在靠门边的桌子上。这桌坐着几个行商模样的人，见状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桌上的一盘鲜rou也翻到地上。 黑球独眼一瞪，就要起身，凝子霄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看看再说。” 一群大汉从门外涌了进来，厅堂里有人轻声惊叫：“是毒山来的人……”老板哭唧唧地爬起身。那群大汉人人披甲执锐，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大汉，长发披肩，披着一件青色的雨氅，脸上满是疙疙瘩瘩的瘢痕，看上去极其狰狞。他阴沈的目光四下扫视，缓缓说道：“都他妈的听着，这里！大爷我包了，识相的通通都滚！”沙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厅堂里顿时就乱了，许多食客吓得慌忙起身，向后面跑去取行李，只片刻功夫，便走掉大半，客栈老板欲哭无泪，这些人都还没有付帐。厅堂里只有东侧的一桌人没有动，还有就是西侧凝子霄这两桌没有动，其他人全跑了，厅堂里一片狼藉。 东侧这一桌端坐着四个人，若无其事地吃着烤rou，并不理会刚才那人的话。凝子霄他们也是一样，照样吃着rou，只是不说话而已。 那个中年大汉没想到还有人敢不理他，脸色更加阴沈起来。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喝道：“你们他妈的都不要命啦！”东侧那桌有人说道：“走到哪里都有讨厌的东西嘈嘈，真是烦死人！”另一个人说道：“别理那些东西，我们吃rou。” 凝子霄扭头看去，这四个人中两个是老人，两个是年轻人。他心里有数，这四个人一定有一手，不然不会如此大大咧咧地说话。 那个中年人沙哑着嗓子，嘿嘿连声，冷冷地说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茫野八豪中的四位，嘿嘿，可惜这里不是茫野族的地盘……”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很不耐烦的声音：“塘巴峒！混帐东西，还不抬你祖宗进去，想冻死你祖宗啊？不懂孝顺的东西！”那个中年人似乎吓了一跳，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呼噜声，就听他骂道：“你们是死人啊，没听见祖宗在叫？快把祖宗抬进来。”他抬脚就踢边上的手下。 只见两个大汉抬着一张木椅，上面坐着的人蒙头带脸地披着一大块兽皮，就听他叫道：“把这张皮子拿掉。”一个大汉上前揭开兽皮。凝子霄微微一愣，这人长得惨了点，骨头外面就剩下一张老皮了，皮肤层层叠叠全是皱纹，竟然没有一根毛发，手上拄着一根怪模怪样的大头拐杖，拐杖上端还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 东侧坐着的四人开始不安起来。那个叫塘巴峒的中年人躬身道：“老祖宗，这就准备好了，您稍等。”他阴笑道：“既然刚才不走，现在可就走不了啦，嘿嘿，你们茫野八豪以后就只有四豪了。” 茫野四豪抽刀站立，其中一个说道：“大哥，你先走！告诉族人，残害万人的灵鬼师又现身了……”坐在木椅上的灵鬼师缓缓飘离坐位。凝子霄用神识看去，他身体下竟然盘旋着几条黑影魂魄，心想：“这是什么人，他的样子不像是修真者，怎么能役使魂魄，奇怪！” 灵鬼师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只见他拐杖上的黑色珠子飘出一缕一缕的黑烟。茫野四豪中的两位老者陡然纵起身形扑向灵鬼师，同时大叫道：“你们快走，老鬼在封锁退路……” 塘巴峒得意地笑道：“哈哈，迟了！”就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个老者跌落在地，身上缠满了黑烟。另外两个年轻人也不例外，几乎同时倒在地上挣扎。 凝子霄早已经发现有几十股黑烟射了过来，他心里大为恼火，悄悄将小情蚕放了出来，小情蚕悄无声息地吞噬着魂魄，立时将射来的黑烟一扫而空。凝子霄站起身来，放声大笑道：“很好，很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还能见识到这样的混蛋，害得老子连顿饭都吃不安宁，装神弄鬼的东西……”他的乾坤圈陡然闪亮一下，灵鬼师身下的几缕魂魄顿时灰飞烟灭。 灵鬼师怪叫了一声，“扑通！”从空中掼了下来。黑球等人快速上前封死进出门户。凝子霄的乾坤圈再次闪亮一下，犹如天际里的一道闪电，缠在茫野四豪身上的黑烟立时化为乌有。 灵鬼师的这种魂魄和修真者所炼的气力不同，它是用特殊手法凝炼的普通人的死灵，威力不大但胜在数量众多，在世俗界还是很厉害的，可对凝子霄这种修真高手来说则毫无威胁可言。 塘巴峒怪叫着抽出他的兵刃，那是一把有点像斧子的玩意儿，当头劈了过来。这些世俗界的武人对于凝子霄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他很随便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过劈来的兵刃，笑道：“滚！”塘巴峒闷哼一声，被一股巨大的震力掀翻在地。 凝子霄有心示威，他抓着塘巴峒的怪斧，将天火烧了进去，只见那把斧子在他手上一下便化为乌有。他拍拍双手，蹲在灵鬼师的面前道：“你收了多少魂魄，怎么收的？说来听听。”那群人全傻了，包括茫野四豪在内，没人敢说话。 灵鬼师“哧哧”怪笑：“别以为你能破掉祖宗的魂魄就了不起，哧哧，小子！有本事到‘紫霞门’旧址的那块山谷去，那可是死亡峡谷……哧哧！我们真正的老祖会给祖宗报仇的……哧哧！”凝子霄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货色，不由得笑道：“祖宗？这个便宜占大了……”他劈手夺过灵鬼师手上的拐杖，只见那只黑珠子里似乎有无数的魂魄，不禁摇头叹道：“你真是作孽啊。抱歉，你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留你也是祸害。”凝子霄第一次主动起了杀心。 茫野四豪中的一个老者说道：“恩人，灵鬼师是杀不死的……他们杀了无数的人，专收别人的魂魄，所以……他们有无数条命代替自己死……”灵鬼师得意地怪笑：“哧哧……你能怎么样？哧哧……” 凝子霄微微一笑：“这个我有办法。”他放出小情蚕，又道：“无论多少魂魄都没有用！”灵鬼师一眼看见小情蚕，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怪叫道：“阴阳蚕！阴阳蚕！”凝子霄说道：“没错！所以你完蛋了。”一道银芒从灵鬼师的头顶灌下，顿时阴风怒号，无数黑烟从灵鬼师身上散发出来，一时间厅堂里鬼气森森。 小情蚕浑身发出宝蓝色的光华，额头上的那点蓝光一圈一圈扩散开来，它灵巧地在空中翻飞，黑烟只要被蓝光照到，便被急速吸进小情蚕的嘴里。塘巴峒和他的手下全都吓得瘫倒在地，刚才那种霸道蛮横的劲头已经一扫而空。 “啪嗒”一声响，大家这才发现，灵鬼师的身体已经化为一堆白骨。塘巴峒叫道：“别杀我！我有消息告诉大爷！”沙哑的声音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