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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在富贵丛中,从?小到大,都是金尊玉贵的,平民的日子你过?得了吗?”神武帝道,“况且眼下,也不确定这天相?到底应在谁身?上。” “不管应在哪个兄弟身?上,儿子都不愿意看见他们与阿耶生分。”应琏膝行到近前?,抱住神武帝的双腿,仰起头?看着他,眼泪一颗颗滚下来,“儿子一直都是微不足道的人,有阿耶,有母亲,有二哥,才?有儿子的今天,若是为了阿耶和二哥,儿子情愿抛弃所有的一切!” 他将脸颊轻轻贴上神武帝的胳膊,神色温存起来:“母亲在世?的时候,时常教导儿子要?孝顺阿耶,凡事都要?把阿耶放在头?一位,这么多年里,儿子一直牢牢记着母亲的教诲。只要?为了阿耶,儿子什么都愿意做!” 神武帝知道他说的并不是亲生母亲,而?是静贤皇后?,不知不觉间有些感慨,静贤皇后?故世?已久,连他都很少再想起,没想到应珏竟将那几年抚养的恩情记到现在,倒是个重情义的人。神武帝拍拍他,神色稍稍温和了点:“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阿耶,儿子若是废为庶人,离开了帝京,阿耶能不能答应儿子一个请求?”应珏轻声道。 神武帝顿时警惕起来,淡淡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儿子十分思念母亲,”应珏抬起头?看他,神色诚挚极了,“将来若是……阿耶能不能允许儿子每年回?来一次,到母亲灵前?祭拜?儿子不敢奢望,一年一次,若是能一年两次,母亲生辰一次,忌辰一次,那儿子就别无?所求了!” 神武帝满心以为他是要?借机提什么难办的条件,或者拖应琏下水,再没想到只是这么件小事,不由得长长地舒一口气,温声道:“难为你还一直记得你母亲。” “儿子一直都记着,时刻不敢忘。”应珏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神武帝胳膊上,打湿了绛纱的袍服,“阿耶生了儿子,母亲教导了儿子,没有阿耶和母亲,儿子怎么会有今天?如今母亲不在了,儿子想孝顺也不能够,唯有将这份孝心加倍用来孝顺阿耶,只要?是为了阿耶,就让儿子去死,儿子也绝不皱眉头?!” 神武帝心中越发熨帖,亲手擦掉他的眼泪,安慰道:“你也别太忧心,这天相?究竟应在什么上面,眼下也不好说,再等两天看看吧。” “儿子都听阿耶的安排。”应珏恋恋地搂着他的双腿,“阿耶,精诚应当能感动?上苍,儿子想在承露阁中日夜为阿耶祈祷,求上天驱走彗星,为阿耶再增福泽!” 神武帝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朕本来是说让你们都在家中闭门祈祷,既然你有这份孝心,好吧,这几天你先留在承露阁吧。” “多谢阿耶成全!”应珏连忙叩头?谢恩。 东宫。 裴寂紧缩双眉,低声追问道:“殿下,那龙虎丹与神龙丹的配方相?差无?几,长期服食必将损害身?体,殿下难道任由陛下服用?” “我拦得住陛下吗?”应琏语声平淡,“就因为我严令法?善一个月最多只让陛下服用一颗丹,所以陛下待法?善真人远不如罗道人,我实在已经尽力了,若是连丹药也不能吃,你觉得陛下还会信任法?善吗?” 裴寂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心里的惶恐不安却越发强烈,忍不住又说道:“殿下,我们种种筹划,说到底还是为了警醒陛下,匡扶社稷,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那岂不是违背了初心?” “无?为是不相?信我吗?”应琏笑了下,“你觉得我是想要?如何?” “臣不敢!”裴寂被他目中透出?来的冷意弄得心里一惊,忙道,“臣只是有些担心,委实是前?车之鉴太多,丹药有害无?益,陛下毕竟上了年纪,便是再健壮,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尽快解决潞王,陛下不会有事。”应琏颊边带着极淡的笑容,“我最了解我这五弟,凡事最能沉得住气,尤其擅长忍耐等待,快不是他的长项,所以眼下,我们要?逼着他推着他,让他尽快动?起来,忙中出?错。” 裴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声道:“是。” “尽快布置下去,三天之内,我要?看见结果。”应琏笑意更深,“也不知道五弟发起急来,会是什么模样?” 裴寂出?了门时,外头?乱乱地刮着风,然而?暑天的夜风也是闷热的,劈头?盖脸裹着包着,汗闷在头?发里,心里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 事情已经失去控制,他讨厌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就像当初遇见她时,那种隐约的慌张和不安,那种总觉得会失去的不祥预感。 也不知她这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裴寂抬头?看看天空,彗星依旧在天际慢慢流动?,星子疏疏落落,月色明亮起来,至少是二更天了,她这时候,多半已经回?去歇下了。 然而?还是不能死心,到底顺着小路,一路躲闪着,来到了尚宫局。大门开了半扇,值夜的宫女在门房里打盹儿,裴寂悄无?声息地走到沈青葙的房门前?,隔着窗户的缝隙,看见她面前?摊着两本卷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满心的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裴寂隔着窗户,看着她恬静的容颜,满脑子乱哄哄的思绪突然消失了,周遭宁静下来,心里倒空了,却突然又被她填满了,只是贪婪地透过?那狭窄的缝隙,安静地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