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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一娘那辆车夹在队伍中间,依旧门窗紧闭,没有半点动静。也好,带着重伤之人和女眷,裴寂走不快,他能甩下他至少半天的路程,足够他赶去知会惠妃,在圣人面前参奏一本—— 太子私自结交杜忠思,借用杜忠思的兵力,干涉与太子妃有关的案件。 杜忠思,河东节度副使,知节度使事,麾下五万健儿,响当当的实权边将。太子勾结边将,干涉朝政,这个罪名却比什么太子妃的兄长贪墨之类,更加能够,一击致命。 齐云缙转过头来,重重加上一鞭,绝尘而去。 “三郎君,”黄绰拍马赶上裴寂,“齐云缙此去,只怕要在圣人面前搬弄是非,是否尽快向太子殿下传信,早做安排?” “我已留下书信,让崔舍人取道蒲津关,连夜赶回长安。”裴寂道,“杜节度既然派了士兵前来,必定也有安排,无碍的。” 两天后。 队伍驶进春明门,沿着宽阔的大道向皇城驶去,裴寂乘马走在最前方,过胜业坊,经崇仁坊,坊内突然冲出一彪人马,当先一人胡服皂靴,拍马狂奔时险些撞上裴寂,裴寂勒马躲过,定睛一看,却是永昌郡马康毕力。 康毕力回头一看是他,急急便要招呼,坊内紧跟着又冲出来一匹红马,马背上一个女子娇声叱道:“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换长安地图啦~ 第15章 车子骤然停住,车厢外隐约传来争执叫嚷的声音,沈青葙下意识地靠近车窗,侧耳凝听,心里不安起来。 两天前齐云缙离开后,一路上风平浪静,裴寂曾带她偷偷去前面囚车看过,哥哥虽然还没清醒,但伤口正在愈合,已经没有性命之忧,阿娘与阿施共乘一辆车,跟车的士兵十分和气,再没发生过那日在女监中的情形,阿耶的囚车虽然被周必正紧紧盯着,但阿耶没戴枷锁也没有再受拷打,比起在云州时,已经算得上是天上地下了。 裴寂答应她的,已经做到了大半,沈青葙明白,接下来,是该她回报他的时候了。 这一路上他与她同吃同睡,一应衣食住行,都是他亲手照料,夜里醒来时发现在他怀中,她也由最初的不适应,变成了默默顺从,可是更进一步的举动,他没有做,沈青葙心里猜测,大约是因为她的病还没全好,也大约是,行路之中,一切都不方便,他在等着回长安。 因此当车子驶进长安城的一刹那,沈青葙的心就乱了。既害怕齐云缙突然杀出来又生枝节,又害怕进城之后,裴寂就会下手,她明知前途渺茫,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姑丈、舅舅,也许长安这些亲眷们已经想到了法子,也许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她们一家人就能超脱苦海呢? 对于她心中所想,裴寂从不曾过问,他从来都是气定神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起初沈青葙有些不明白,可等她追问出案子的详情,她明白了,她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他手里捏着,阿耶。 阿耶已经招供是杨万石指使手下放火烧仓,沈青葙心知,这多半是在齐云缙逼迫之下做的伪证,她不知道齐云缙究竟怎么拿捏住的阿耶,可她知道,太子身为储君多年,手底下又有裴寂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坐视不管。 一边是拼命要将杨万石入罪的惠妃一党,一边千方百计要让杨万石脱罪的太子,夹在中间的阿耶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 她还需要裴寂,需要他,保住阿耶的性命。 沈青葙虚虚拢着眼睛靠在窗子上,正想得出神时,忽听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叱道:“康毕力!” 沈青葙松开手,有些疑惑。 康毕力,范阳节度使、胡人骁将康显通第四子,娶了圣人的侄女永昌郡主,因此留在长安居住。康显通深得圣人信任,恩宠并不亚于齐忠道,康毕力因为父亲得势,自己又是当朝郡马,在长安城中十分显赫,是哪个女子这样大胆,竟当街直斥他的名讳? 跟着又传来一阵叫嚷,夹杂着女人的啼哭声,沈青葙忍不住把车窗推开一条缝,凑上去偷眼一望。 迎眼就见一条镶宝嵌珠的长鞭破空而起,持鞭的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烈火似的大红骑装,骑着一匹烈火似的高头大马,马鬃精心编成五股辫子,缀着金铃铛,配着豹皮鞍鞯,娇艳中透着华贵精神,连人带马就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红云,浓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再看那女子,乌云似的黑发挽成男子的发髻,通身上下一点儿装饰也无,唯独发髻上戴着一顶赤金叶子流苏冠,那金叶子薄如蝉翼一般,她手中的鞭子挥出,风声一起,金叶子也随着微微颤动,一时间宝光流动,衬着她春日牡丹一般娇艳的容貌,饶是沈青葙一个女子,此时也觉得目眩神摇,根本移不开眼睛。 耳边紧跟着啪一声脆响,红衣女子扬鞭抽向一个系着六幅石榴红裙、挽着泥金披帛的胡姬,那胡姬原本扯着身边一个胡服皂靴、身材高大的男人哭哭啼啼,一看见鞭子抽来,顿时吓得尖叫起来,直往男人身后躲,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她,正要走开时,红衣女子的长鞭忽地一转,啪一声,重重抽在了他脸上。 那男人从耳边到下颚,登时肿起了一条红,沈青葙吃了一惊,好个厉害的女子! 男人哎呀一声捂住伤口,怒道:“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