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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牵着昼的手,穿过原野中绿草覆盖的小径,绕过一片不知名的开花乔木,来到一座带有庭院的小屋前。庭院是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围起来的,上面攀附了一些藤蔓,透过栅栏可以看见院中种植了许多品种的花草,空气中有纠缠在一起的各种花香扑面而来。 黎在一扇圆拱形的木门前站定,回眸看向昼:“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木门上挂了一个装点有鲜花的木牌,木牌上用隽秀的字迹刻了两人的名字——黎与昼。 这里的居民有制作门牌的习惯,黎早早就仿照他们的样式做了一个。 昼轻轻推开了院门,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来到小屋前。 他环顾院中,这里种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鲜花,亦有一些熟悉的品种,香兰、蜡菊,秋海棠,红蔷薇,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而小院之外,是波光粼粼的幽蓝之海。 黎推开门,很绅士地将昼让进屋,柔声道:“看看我们的家吧。” 这件小屋面积不大,几乎可以一眼把屋中各处看全:小小的餐桌上摆放了一瓶鲜花,餐桌左侧有一扇小门,进去是厨房和盥洗间,厨房里还有一个大大的橱柜,其中摆放着精致的餐具;餐桌右侧是一段走廊,走廊尽头镂空的隔断之后是卧室,卧室里有一张看起来很柔软的双人床,还有足够放下两人衣物大储存柜,卧室还附带一个阳台,阳台上摆放了一个矮矮的茶几,茶几上有一套素色的茶具,茶几两边有两个蒲团坐垫,一个还是新的,另一个已经有点下陷了。 “你平常都是坐在这里等我吗?”昼在蒲团上坐下,入目的风景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他突然想起在大海另一边,山巅的城堡之上,那个人也经常在阳台上瞭望山下,默默地看着他屋檐下的魂灯。 黎拿过另一个蒲团在他身边坐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朵红蔷薇别在昼的耳朵上,低声道:“是啊,你都不知道等待是件多么寂寞的事——” 昼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抵住他的额头,用力箍紧他的后背,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我让你等得太久了……” “幸好,我等到了,幸好,幸好……从我醒来起,你就一直在昏迷之中,鹿家兄妹一直不让我去见你,我还以为你……你不会再醒来了,”黎的声音哽咽得很厉害,他胡乱拿昼刚换好的干净衣服擦了一把眼泪,顶着一张花脸接着道,“我曾无数次设想,若是不能再与你相见,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下去,我最后看到的,竟然是你的胸口被长鞭贯穿的画面。这画面我根本不敢去回想,却又在我梦中萦绕不绝。我每每被噩梦惊醒时,就坐在这里喝一壶热茶暖暖身子。” ☆、Mortal 昼轻抚着怀中人的头发,亲吻他已经长了许多的发丝。 他沉睡于原初之泉时,只是身体因伤势过重而无法动弹,并非毫无意识。原初泉水仍在流放之地的各个角落流淌,把人们各种各样的情绪带给他,他从中感受到的绝大部分情绪都是浅淡的,提坦族人们很少会有诸如愤怒、恐惧、嫉妒之类浓烈的情绪,只有一人,怀着令人窒息的深重悲伤和深刻的思念。 那份悲伤和思念像丝线一样缠绕着他,牵扯着他于水中不断下沉的意识,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下坠,最后甚至将他扯出了水面——他那轻贱的生命,居然还有一人如此珍惜。 多么幸运,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日夜思慕之人。 那个人瘦了,颧骨比原先凸出,手腕也细了,大概一直没有剪头发,金发已长过肩膀,他眉宇间的那股英气被时节和境遇磨掉了许多,被一种更加柔和、感性的东西取代,昼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只在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所显露,这让黎看起来极其明艳动人、惹人怜爱。 昼忽然意识到自己原先那些离开他、逃避他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可笑,他们本该是两个人,缺一不可。 昼举起右掌庄严许下承诺:“我绝不会与你分离,从此时此刻,直至我的生命终结。” 黎伸出手掌与他十指相扣:“生命终结,身体腐朽,我便与你葬在一起。” 在流放之地的岁月,黎始终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半灵魂,另一半灵魂随着昼一起沉睡于永生之树下,随时都会消散。他就揣着一半灵魂惶惶度日,所有的感受都是减半的,美丽的风景也好,曾经讨厌吃的蔬菜也罢,在他眼里都退化成了平凡之物。他所见的世界处处平凡普通,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引发他特别的感触。 是对于昼的执念支撑着他以这种半麻木的状态生活着。 而现在,昼那好听的嗓音许下的诺言仿佛有某种魔力,唤回那分离一半的灵魂,让他终于回归完整。 他从未觉得窗外的海景和庭院的鲜花有如此美丽。 “外面有点凉,我们进去吧。”昼说。 黎能感受到他们手掌交叠的部分正变得越来越灼热,却没拆穿他,和昼一起进了屋,还细心地拉上了细纱窗帘。 然后他点亮卧室的灯,态度强硬地宣布:“把衣服都脱了。” 他把“都”咬得很重,方才那柔柔弱弱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不曾存在。 昼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实在无法拒绝爱人的这种要求。在黎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下,缓缓褪去了所有衣衫。这是他成为黑魔法师以来,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展露身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