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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太医 第52节

    如果真的是在外面出的事,很可能中招的人不止一个。

    如果是客人自己的主意,那还倒罢了,纵有牵扯也不会太广;可如果是天外楼干的……那么整座京城都别想过个安稳年!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太妃拍桌子骂道:“是哪里的混账要害人!”

    又远远指着院中狂奔的平郡王恨声道:“孽障啊,孽障!我早就叫他收敛,不要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可他偏不听,如今好了,全报应到自己身上,人不人鬼不鬼成什么体统?”

    那太监两腿一软就跪下了,声音发颤道:“天外楼是今年声名鹊起的一座乐楼,很是出了几个出色的歌妓,尤其是那位玉仙姑娘,数月前一曲成名,引来无数追捧。特别是几个读书人,简直把她描绘成了梦里难见的仙子。再加上那玉仙姑娘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很读了几本书在肚子里,颇有几分才气,偶尔也能念几首小词小调出来,经常被邀请去各色文会红/袖添香……”

    平郡王本人极其精通各色吃喝玩乐吟诗作赋,那些书生有意巴结,几次三番下帖子邀请。

    他本来是在家筹备来年的婚礼,可转念一想,未婚妻薛雨本人就极其喜好诗书词赋,自己多跟这些未来的进士们交流一番也大有益处,所以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昨天才是头一回去,被人拉着吃了大半坛“自酿美酒”,谁知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太妃一听,顿觉五雷轰顶,“文会?满京城多少正经地方还不够开的,偏要去那里!还弄什么歌妓,风花雪月起来,谁还真想着做正经做学问?不过附庸风雅锦绣草包!”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气得摇摇欲坠,洪文和何元桥赶紧抢上去,又是推拿,又是针灸,这才把人稳住了。

    因涉及到逍遥丹,事关重大,洪文和何元桥不敢怠慢,开了方子之后就匆匆回宫向隆源帝禀报。

    隆源帝听后勃然大怒,立刻叫了台司衙门的人来一通大骂:

    “你们怎么当差的?京城里出现了这种害人的玩意儿还蒙在鼓里呢!非要等着问到你们脸上去不成!听说还有好多读书人牵涉其中,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朕的江山毁于一旦吗?

    他们今天可以去害平郡王,明天就能来害朕!”

    台司衙门的人一听,冷汗涔涔而下,立刻赌咒发誓说马上去查。

    隆源帝着实气得狠了,陀螺似的在御书房内兜圈子,又骂了一通还不解气,“罚你三个月俸禄,如果年前不把此事查清,直接卷铺盖回老家过年去吧!”

    他素来重文,认为太平盛世下文臣是稳固江山的根基,可现在一种害人的毒药竟然已经在未来的栋梁之间疯狂传播,怎能不怒?

    简直,简直就像被人捅了肺管子!

    半个时辰之后,台司衙门直接包围了整座天外楼,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搜查。

    结果不查不要紧,这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二更啦,哎呀我可真是勤劳的码字工!!!!!!哈哈哈哈可以多夸奖我一点,真的!

    第四十六章

    隆源帝一声令下, 台司衙门立刻倾巢出动,结结实实把那天外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有想来作乐的人刚到门口,见势不妙想溜,刚抬腿就被衙役一把抓住, 阴恻恻道:“来都来了, 何必着急走?”

    说罢,直接将那几个扭到一处, 点出两个人去问话。

    有被惊动的客人火冒三丈从楼上探出头来, 衣衫不整赤红着眼骂道:“吵什么吵, 搅了老爷的兴致,知道老子是谁吗?”

    一干衙役齐刷刷抬头冷笑,“还等什么,有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还觍着脸来问咱们呢, 还不去帮帮?”

    话音刚落,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便踩着台阶飞身而上, 一左一右将那叫嚣之人拎了下来。

    那人先时极其猖狂, 可看清台司衙门的紫红色官袍之后狂劲儿就去了大半,又听一人手持令牌冷笑道:“咱们奉皇命办案,有胆敢阻拦者以同谋罪论处,不知阁下是否大得过皇上。”

    是否大得过皇上……

    如此诛心之言, 叫那人满肚子酒水都化作一身冷汗冒了个干净, 瞬间清醒。

    “我……”

    台司衙门负责带队外出行动的官职名为京翼,类似于地方衙门的带兵武官,意为“守护京城之羽翼”。现任京翼姓周,三十来岁年纪,也算年轻有为, 可平时他有多风光得意,现在就有多么焦躁不安。

    出门之前司长大人发了话:“如今咱们一干人的安危皆在顷刻之间,若大家齐心协力自然好,若谁稍有疏忽,轻则滚回老家,重则被贬到几千里外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吃雪……”

    事到如今,司长也有些错乱了,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一落千丈彻底沦为白身全身而退回老家好,还是暂时忍受贬谪之苦,好歹来日还有起复希望更幸运一点。

    “这是唱哪儿出呀?怎么竟劳动大人大驾光临。”说话间,一个妖娆妇人扭着身子从楼上下来,见此阵仗先唬了一跳,不过马上又冷静下来,陪着笑脸来问究竟。

    能在京城立住脚做买卖的人自然有几分本事,这鸨母体态妩媚风韵犹存,又素来知情识趣,若在平时,周京翼少不得与她调笑几句,可此时只要一想到自己随时被一贬三千里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拎出来碎尸万段,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他摆摆手让人将方才那个狂徒压到一侧听审,自己则对那鸨母道:“把你的人一个不落叫下来,人员名册也拿来,若走脱了一个,你就是罪魁!”

    那鸨母笑容一僵,还想再打听,然而周京翼直接将她一把推开,一马当先上了楼,“给我搜!”

    台司衙门的人来得突然,若平郡王真是在这里中招,必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外楼顿时一片兵荒马乱,中间又有许多自诩身份高贵的人跳出来叫嚣,周京翼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打懵之后一个不落捉住,命人跟最初那人一并捆在角落里。

    此时的他们好像终于意识到,原来隆源帝平时再温和,终究也是帝王,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这点阵仗又算得了什么呢?

    半个时辰之后。

    “头儿,人都在这里了。”

    周京翼点点头,“嗯,你照着名册核对一遍,不得有误。再把那些客人的姓名籍贯一一记录在案,叫他们按手印。”

    此时天外楼的人被大致分作三拨:

    一堆是天外楼各处干活打杂的,一堆是卖艺的歌妓,最后一群则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

    周京翼单手拖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昨儿平郡王来,谁陪的客?席间还有谁?”

    平郡王?

    人群中一阵sao动,一个龟公抢白道:“是玉仙姑娘!”

    周京翼来之前就知道是玉仙,此时见他实话实说,心中稍定,又扬声问:“谁是玉仙?”

    一个身着白衣的娇弱女子越众而出,柔柔一礼,“奴家就是玉仙。”

    她满头乌发如瀑,只以木钗松松挽了个偏髻,余下大半都散在肩头,衬得头发越黑,肌肤越白,眸光盈盈宛如水杏,纤腰袅袅好似柳枝,饶是周京翼怒气上头也不禁暗赞果然好个出众美人,非但不像妓子,反而有点闺秀的意思,难怪外头趋之若鹜。

    不过他此刻着实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继续黑着脸问当日参加宴会的还有谁。

    玉仙倒也配合,转身在人群中点了四个出来,说还有几个今儿没来。

    周京翼就命人把那几个客人分开审讯,最终得出一份完整名单,立刻奔赴京中各处拿人。

    那鸨母见这样雷厉风行的,心里突突直跳,有心想跟周京翼套近乎又被冷脸吓回来,左思右想也只敢硬着头皮问道:“大人,不知有没有什么小人能帮得上忙的。”

    事情牵扯到平郡王,又是皇上亲自下令,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成,她连求几个入幕之宾帮忙的心思都不敢有。

    现在只求平郡王没有大碍,不然……

    京城多繁华,也多各路人精,周京翼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自然也比常人多几个心眼子,拿眼尾往鸨母脸上一扫就把她的心思看透了,“不怕告诉你一句,这天外楼你甭想再开了,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老实交代,但凡有一点隐瞒,衙门的二十八套刑具可等着呢!”

    一听这话,鸨母顿时如坠冰窟。

    莫非,莫非平郡王死了?

    周京翼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娘儿们心思转的倒快。

    不过他也懒得说那些没用的,索性由着她在一边自己吓自己。

    吓吓挺好,许多犯人都是这么交代的。‘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功夫,一个衙役急匆匆捧着个盒子跑下来,“大人,逍遥丹找到了。”

    周京翼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几十颗小拇指肚大小的红色药丸,正随着自己的动作在里面滴溜乱转,偶尔折射出幽幽的光。

    他把那盒子啪一声盖上,高声道:“天外楼知法犯法,都绑了带走!”

    那鸨母畏惧台司衙门的刑具,顿时破防尖叫着喊冤,又嚷着叫人去找某某大人说情,却被周京翼一脚踢翻在地,居高临下喝问道:“你的人在这里公然使用逍遥丹,你敢说自己毫不知情?”

    鸨母面如死灰。

    她确实知道,不过心存侥幸罢了。

    周京翼又问手下,“逍遥丹是从哪个房间搜出来的?主人是谁?”

    搜出逍遥丹并不算完,只要不顺藤摸瓜揪出制造者,来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天外楼,后患无穷。

    那衙役说了房间外面挂的牌子名儿,一个穿红裙的歌妓失声喊道:“不是我的,我没有这种东西!大人,我冤枉啊!”

    在衙门做事听到最多的就是喊冤声,可十有八/九查到最后都没有被冤枉,周京翼冷冷道:“是否冤枉本官自会判断,来呀,带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旦一个国家的帝王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那么绝对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

    短短两天之内,若大的京城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平郡王参加宴会当日有份参与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带到了台司衙门,总人数高达五十六人。

    其中身上有功名的学子就有三十多人,其余的也都是京城权贵及其后代,可以说是一场典型的上流宴会构成。

    隆源帝甚至从名单上看到了六七个最近大臣们向自己提到过赫赫有名的才子,顿时眼前一黑。

    他看中的未来栋梁竟然也是服用逍遥丹的瘾君子!

    他忍不住顺着往下想,举荐这些学子的大臣们知道此事吗?如果他们知道,那么他们私底下会不会也在服用逍遥丹?

    朕平时都恨不得吃糠咽菜,生怕辜负了祖宗和百姓的期望,可你们,你们竟然在外面花天酒地!

    还光明正大的服用禁药!

    越想越气,素来节俭的隆源帝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一口气把殿内的摆设砸了个干净。

    因为有许多权贵高官的子孙被牵涉,其中那些官员有的还算拎得清,连夜上了请罪的折子;偶有几个被亲情冲昏了头脑,痛哭流涕,想求隆源帝高抬贵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高抬贵手是不可能高抬贵手了,能强忍着不大开杀戒就是隆源帝的涵养。

    他一连两天两夜没合眼,把有瓜葛的官员全都叫进宫来骂,更史无前例一口气撸了五名官员。

    虽然明面上说是在家反思,可反思的圣旨前脚刚下,后脚就已经有替补官员走马上任,除非后来者主动犯错让位,那么这几位闭门思过的大人复起之日遥遥无期,实际上跟贬为平民无疑。

    但无论如何,闭门思过总比撤职好听。

    除了那几个自己亲自去天外楼吃逍遥丹的在任官员直接明文撤职,永不起复之外,隆源帝到底给那几个子孙犯错的臣子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隆源帝素来仁政,对待大人们也随和,如此大动干戈,真是前所未有。

    平常不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更吓人,满朝文武都跟着打哆嗦,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平时没犯错的还好,该吃吃该喝喝,可平时就不大干净的,真是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太后生怕隆源帝把自己气出毛病来,就让太医署的人一天两遍过去请平安脉,又软硬兼施逼着他每天按时吃饭,好歹没把身体拖垮。

    可饶是这么着,隆源帝还是rou眼可见暴瘦一圈,显然真被气狠了。

    这日轮到洪文前来把脉,隆源帝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朕知道自己没病。”

    洪文坚持道:“陛下连日来不思饮食,即便有太后压着也用的极少,还是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