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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归说,毕庆堂还是配合着妻子,端茶倒水,又差人去医院取谭央的药箱。到了深夜,言覃身上的痘便出来了,本来就着烧,身上又痒,言覃哭着一会儿要爸爸一会要mama,谭央和毕庆堂就轮换着抱着女儿,拍着哄着,还要抓着她的手,怕她碰破了痘留下疤。养一个女孩子,百般的不易,既要让她眼下吃好穿好健康快乐,又要计划着她以后的幸福端庄美丽安宁,更要时时防着坏人避着险事,要么西方人怎么总是说,你若是恨一个男子你便去做他的女儿,让他为你牵肠挂心一辈子。 看着病中的女儿,他们夫妻二人相守相伴,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什么山东啊,许飞虎啊,苦难佛啊,老马啊,全都变得遥不可及起来。其实,再多的陈年旧事,再多的疑窦猜疑,在女儿生病这里,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在爱孩子的父母的眼里,天塌下来的动静也比不上孩子一声咳嗽的响动大。 四天后,言覃身上的痘尽了,烧也退了,天还蒙蒙亮,言覃睁开眼说饿了,谭央便连忙披上衣服,也没叫醒佣人,自己去厨房为女儿熬了粥,上好的粳米熬得极糯极烂,还切了碎火腿和葱花扔进去,将砂锅端上来打开盖,一下子卧房里满是食物的香气。谭央盛了碗粥一勺一勺的喂女儿,没一会儿,一碗粥就喝完了,言覃还说没吃饱,谭央和毕庆堂倒是大奇,谭央慌忙又盛了一碗,只喂了几口言覃就不吃了。 毕庆堂抱着孩子笑着说,囡囡,mama做的粥那么好吃啊?吃了这么多?爸爸都没尝过mama的手艺。话刚说完,谭央便把一勺粥伸到毕庆堂的嘴边,笑道,那你尝尝不就知道了。毕庆堂张口去吃,粥刚到嘴里,他便连连点头,好,好!的含糊称赞着,谭央笑着索性把剩下的那大半碗粥全都喂了毕庆堂,喂罢还调笑他,大囡囡,吃饱了吗?要不要mama再喂你一碗呢? 一家三口吃饱了便都躺在了床上,女儿睡在中间,毕庆堂和谭央面对面的躺着,谭央看着毕庆堂胡子拉碴的下巴,用手背贴了贴,心痛道,看你啊,胡子都长出来这么长了!毕庆堂笑着抚着她的额头,你没看看你自己,眼眶都青了,囡囡没事了,你快睡吧!说着,拉了拉被为谭央盖好。谭央抓住女儿的手,笑着点头,阖上了眼。 晨曦在白纱帘里偷偷探出了头,照在女儿和妻子的脸上,叫毕庆堂看着暖意融融的,女儿熟睡中的香甜和妻子准备入睡的安宁,那是他眼中最美的一幅画,他笑着抬起手为谭央掖了掖鬓角的头。 此时,正准备入梦的谭央暗自决定,只要女儿健康长大,她同她的大哥永远这样的好,那些事情左右也是弄不明白,便再也不管了吧。 此时,还未打算睡觉的毕庆堂暗暗下了决心,他定要维护好他现在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定要捍卫他的家他的幸福,不惜一切代价! 这天晚上,在洋房外面的花园了,陈叔和毕庆堂看似无意的聊着。 你找他谈,他怎么说? 他说他拿了少爷不少钱了,这钱他不要,他说他儿子在上海做差事,孙子也在上海的学校读书,他实在是不想离开这里。他还说要少爷放心,他死都不会对他家小姐说的。 毕庆堂冷笑一声,点了支烟抽了口,吐出烟圈,眯着眼看着手里的烟,不走?死都不会说?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在黄浦江边,一个扛活的苦力看见水里浮上来个仰面的老人尸,煞白煞白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手像鸡爪一样蜷曲着,他那一头的银白头在清晨的冰冷江水中飘来飘去,沾着碎木屑。苦力惊恐的大叫着,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这个老人,死的太惨了 ☆、51.(49)真相 这一天,入春后天气冷暖无常,医院里病人很多,谭央忙了一上午,刚闲下来,倒杯水放在手里,走廊就有个声音高声喊,毕太太,你的电话!谭央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来到走廊尽头拎起电话听筒。 喂,请问哪位? 小妹,是我,大哥那边声音颇为低沉的说。 哦?大哥什么事啊?谭央的手卷着电话机听筒的线,笑着应道。 老马死了,略一顿,毕庆堂紧接着说,他喝酒喝醉了,不小心掉到黄浦江里,溺水死的。 紧接着,电话两边异常的安静,过了一会儿,毕庆堂关切的柔声道,小妹啊,不要哭,生死由天不由人。 谭央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在她模糊的泪眼里,窗外灰蒙蒙的街道像是印得糟糕的报纸插图,一大片一大片的腻在一起,滞成了积年累月的心伤。 身边的老人一个个的离世,那些她和她父亲共同熟识的人全都走了,谭央心中的痛也是空落落的痛。毕庆堂见她这个状况便极有耐性的哄着劝着,还说要风风光光的送老马,安排好他的家小,谭央领他的情,却也惆怅的说,哎,人都没了,这些还有多大的用处? 老马要回老家下葬,启程的前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谭央的诊室,外面的雨昏昏沉沉的下了一天,雨不大,风却大,打不住伞,他湿哒哒的站在谭央面前,谭央觉得这人很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做医生的,总有这世上最坏的记人的本领,每天那么多的病人和家属从眼前翻书一样的哗啦啦的翻过,走到大街上,倒有一大半的路人看起来像是见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