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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4)弦倾 晨曦,离外滩很近的圣施氏医院能隐约听见轮渡鸣响汽笛的声音,像是古老诗句里的意境,鸟鸣山更幽,声响凸显了格局外的静谧,叫人的心也跟着安宁下来。毕庆堂瞪着熬得通红的双眼盯着手术室的门,破晓时分,曙光划过上海的天空,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黄头的苏联医生手里捏着医生帽,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毕庆堂几步奔过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大夫,怎么样了?我太太和,和我的孩子!苏联医生一摊手,孕妇已经没事了,胎儿嘛,情况不是很稳定,随时有流产的可能!用手指搔搔头,他接着说,要安心静养,防止情绪激动引起血压升高,否则昨晚的情况再次出现,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毕庆堂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却又面带忧色的说,我知道了,大夫,谢谢您。这时谭央从里面被推了出来,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医院白花花的被子下面,伶仃无助,毕庆堂见了便觉喉头一紧,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此后、此生,他甘愿承担她的苦难,就算遍体鳞伤也要保她安康。 躺在病床上没多久,谭央便迷迷糊糊的喊着渴,毕庆堂拿了盅红枣燕窝煲的汤喂她,没一会儿就喂进去了大半碗,喝了汤的谭央出了些汗,便又沉沉睡去,睡得踏实了许多。毕庆堂见这情形,也放心多了,擦了擦谭央额头上的汗,轻握着她在被子里的手,在她枕旁睡着了。 朦胧中,感觉到自己手中她的手动了动,毕庆堂连忙起身,已是正午时分,日光很足,有些刺眼。谭央尝试着睁开眼,却被刺目的阳光照得一阵眩晕,毕庆堂抬手遮住照到谭央脸上的光,随后探身用另一只手拉上了床旁的窗帘。醒了?这会儿感觉好些了吗?毕庆堂俯下身关切的问。谭央摸索着自己的腹部,用细微的声音不安的问,孩子,孩子呢?毕庆堂见状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她如此的看重他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爱他呢?只是他真的伤了她的心,让她失望了。 小妹,孩子还在,我们的孩子还在。毕庆堂轻轻抚着她的指尖,柔情百转的回答,谭央看了他一眼,随即推开他的手。毕庆堂见状,心头一急,脱口而出,小妹,我做错事了,你原谅我好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心中有千言,到嘴边却是最滥俗的那句,他都无奈于自己的笨拙表现,在她面前他的一切方法手段都不灵验了,活像个没恋爱过的毛头青年。谭央毫不领情的翻身背向他,他心中更没了底,小妹,你想要怎样,我听你的便是,不要再同我掷气了好吗? 你听我的?那你说话可要算数,我这就要同你协议离婚!话一出口,谭央就又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悄无声息的抹着眼泪。毕庆堂闻言一滞,随即斩钉截铁的说,不行,绝对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事总要听你一个人的?谭央哭着说。毕庆堂看见谭央又在哭,连忙说,小妹,你不要哭了,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大夫交待过的。他小心翼翼的按着她的肩,低着声音诚挚的说,我们怎么能不在一起呢?我是真心的爱着你啊,小妹,你感觉不到吗? 谭央听了,转回身哭着质问,我原以为是那样的,可是你的真心你的爱就是坦然的朝秦暮楚?就是心安理得的从别的女人的床上爬起来后和我求婚吗?我以为我找到了终身的依靠,可到头来现你给我的爱竟是那样的不堪,与其在你这里委曲求全,我倒宁愿一无所有!离婚吧,不离婚,今后你要以何面目来面对我?我又要以何心境来面对你啊!说罢,谭央竟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毕庆堂呆立在原地,事情比他预料的要严重的多,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他明白谭央此时的伤心正是来源于她全身心的爱,这份爱愈是珍贵深切,他就越是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无地自容。 闻声而来的护士看见谭央哭得昏天暗地,责备毕庆堂没听从医生的话,不注意病人的情绪,将他从病房里请了出去。毕庆堂失神的站在走廊里,老周劝他,你看你,她这种时候还和她吵什么,顺着她就是了。毕庆堂摇头,不,别的事都行,这事要是顺着她了,我们俩以后都要后悔的。 后来的两天,毕庆堂总是尝试着在病房里照顾谭央,和她心平气和的说些别的事,可谭央似乎铁了心要和他离婚,毕庆堂不肯让步,两个人就会起争执,谭央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后那次,孩子又险些出事。险情之后的第二天,谭央醒来,照顾她的下人拿来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若执意协议离婚,也须等孩子出生后,我实不愿自己的骨rou在父母仳离的情况下来到人世,望体谅,安心保养身体,庆堂。 他算是答应协议离婚了,可谭央的心中却还是伤心,和之前不一样的伤心。自那后,谭央再也没有看到过毕庆堂。 他没有出现在她视线里,可在她周围却有挥之不去的他的影子,有时候一觉醒来,屋子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道,那是他身上特有的。有时候无意间能看见病床对面的沙上有他常戴的那双黑色的皮手套。谭央不愿意再回毕公馆,再加上胎儿出过险况不敢大意,所以她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