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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录 第32节

    当然,这也不是顾之曦真正着急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定王的人因为这件事,居然没人来了,于是没辙之下,定王就直接给顾之曦传了去了意思,这才是他急切的原因。

    念婷正嗑的起劲儿,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一身素白衣衫的师浅雪走了进来,她这装扮曾被许靖容隐晦的提了好几次,可最后还是由着她去了。

    顾云杳明白是师浅雪那极其相似的故人之姿,可念婷不明白,愣是以为师浅雪和以往宫中那些宫娥侍婢一般,是会什么识人心的能力。

    “小姐,定王的人又来了。”师浅雪的言下之意她们三人心知肚明,定王的人这是又给顾之曦压力了,可他却不敢把许靖容逼得太紧,怕是许靖容把暗符的事给摊开了说吧。

    “哦?所以顾之曦是又来了?”顾云杳从榻上爬了起来,盘腿组在床沿儿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师浅雪,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捏起念婷手里盘子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这主仆俩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而院内顾之曦就没那么悠闲了,他几乎憋气要憋出内伤来,无论他怎么跟许靖容好言相劝,许靖容就是咬定女儿被打的狠了,一时根本下不了床。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顾云杳好没好,大家心里都有数,毕竟枫院里的大夫进进出出也没避忌旁人,更是没有隐瞒里面那位的伤势。

    “靖容,你何必再搪塞我,那丫头早在五天前就可以下床行走,怎得就不能出来见一见人?”顾之曦也是被逼得没办法,直接站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分。

    许靖容也不甘示弱的盯着眼前的人,这就是她千挑万选的夫啊,在她最幸福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碎了她对今后生活的憧憬,如今又给她的女儿诸般委屈,她又岂会对他客气。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将军还是请回吧。”嫁与顾之曦的那些年里,许靖容极少有如此强硬的语气和态度,顾之曦也早就习惯了她的温柔体贴,今日这一番对待,让他愣是在原地呆了几秒。

    呆完之后,他突然就怒了,是一种他自己都有些不解的怒意,大抵是觉得应该温柔的人,怎么能对他强硬还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不该是向着他的吗?

    “许靖容!”顾之曦的话没全说出来,门口就有人抢先一步开了口,声音轻轻浅浅的,还带着一丝虚弱,“娘,无妨,云杳没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还不能下床走路的顾云杳,顿时顾之曦一腔怒火就没法再发泄出来,若是当着这丫头的面为难许靖容,说不得以她的性子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他算是从这丫头做的几件事里察觉到,她可并非眼睛看到的那般好说话,且绝不吃亏妥协。

    “是云杳啊,你没事就好,定王那边又来了人,曹家女儿的案子,你看……”他语气难得的和善,可惜眼前的人并不怎么领情。

    顾云杳在师浅雪的搀扶下走到榻上斜斜的躺了下来,那姿态像是没好利索,可顾之曦从大夫口中知道的却是已经大好,无需再刻意照料的啊。

    他眼中有疑惑,可作为人父和一国将军,刚才的和善可以有,但却不能失了威严,故而在许靖容坐下照顾女儿的时候,已经踱着步子正经八百的坐了下来,“曹家女儿之死,不管如何你多少有些牵扯,此时定王府来人传你,也是合情合理,稍后你便去一趟吧。”

    合情合理?许靖容慢慢的抬头去看一派威严坐着的顾之曦,起身就要怒斥他狼心狗肺,不配为这孩子的父亲。

    她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顾云杳拉住,她脸色不太好的摇摇头,“娘,算了,这件事早晚要有个了结,女儿清者自清,自是不畏惧走一趟。”

    肯过来就打定了主意去一趟,否则这天天的被人sao扰,她心情也不甚美丽。

    顾之曦自然是高兴的,总算不用在定王那头低头了,只要她去了,这事情就好办,于是他站起身说道,“那爹让人准备马车,稍后你便跟定王府的人去一趟。”

    说完转身就走,那着急的模样似乎怕她们会反悔一般,看的许靖容一阵摇头,真是眼瞎了才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去往定王府的路上,顾云杳一直微微闭着眼假寐,心思和脑子却是百转千回,半个月的时间,想必定王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清楚了,这其中牵扯也一定都理得清楚了,这个时候把她叫去,八成是想好了如何让她成为,替罪羔羊。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周围鼎沸的人声渐渐消散,似乎有人清了场,顾云杳斜斜的倚在马车上,心想这定王的排场倒是比她当初还大。

    车外有人喊了一声,顾云杳起身掀开车帘,仰头看到的就是定王府几个大字,那颇为气派奢华的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目光微微一闪,艰难的下了马车,随着领路的人一起进了定王府,一路上不少的侍女侍卫都对她侧目,那眼神似乎很好奇这么一个娇弱的姑娘为何跟这人来的。

    顾云杳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看来领着自己这人也不是个善茬,跟他进来的人,多半是有进无出的了。

    定王府很大,比顾之曦的将军府大不止一倍,亭台楼阁花草池塘一样不少,她跟着那人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没多久就发现这人是在绕圈子,但绕的很隐晦,很高明。

    只是实在不好意思,她那为数不多的算得上鸡肋的本事里,就有记路这一项,可既然人家想遛腿,她也不好打扰不是。

    一刻钟后,那人才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说,“顾小姐就自行进去吧,王爷就在里面。”说完根本不给人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顾云杳抬头看了看,今日的阳光如此大,晒的人不是很舒服,就像她对这明显破坏荒芜的院子的感觉一样,一样的不舒服。

    伸手推开门,里面寂静无声,冬末春初的时日里,也算的上是正常,抬脚走了进去,脚下厚厚的树叶堆积着,踩上去有清脆碎裂的声音。

    顾云杳挑眉,难不成定王想扮鬼吓唬她,好让她自己俯首认了罪,大家皆大欢喜?这会不会太小儿科了些?

    正在思索着是不是该给个面子惊呼几声,顺道扶额晕上一晕,前面的走廊上就转出来一个人,赫然就是定王妃倪安芍,她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还伸手示意她过去。

    顾云杳收起了要不要给面子的心思,朝着倪安芍走去,曹钰的死极有可能跟眼前的人有关,毕竟能在将军府里设局,一个兵部尚书似乎还不足以做到。

    可她一个定王妃能不能做到,也是有待商榷,但倘若兵部尚书府和文定公府也一并参与进来,那似乎也就不那么难了。

    第65章 如此定罪

    “云杳参见定王妃。”顾云杳规规矩矩的跟眼前人行礼,这女儿是很美貌,一双杏眼柔中带情,如明月映在玉盘上,叫人看了忍不住想温柔以待。

    倪安芍伸手挽住了顾云杳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光滑细腻的如同羊脂白玉,“杳儿可别这么客气,王爷怎么说与你爹也有几分交情的。”

    顾云杳露齿一笑,叫她别客气还在她行完礼之后才来挽着她的手,且那手还不着痕迹的移到了她的衣袖上,怕是觉得肌肤相触令她不舒服吧。

    这样也好,她也不大喜欢有人触碰她,尤其是一个已婚的陌生女人。

    不着痕迹的抽手再次行礼,这一动作让倪安芍心里松了口气,听说这丫头自乡野长大,虽然皮肤触手光滑柔润,可她心里总是觉得脏的很。

    “好了,进去吧,王爷在等你呢。”她伸手拿出帕子在捏在自己手里,示意顾云杳赶紧进去,等看着人转过走廊,这才皱眉拿帕子在自己手上擦了擦,又随手把帕子扔进了廊下的水缸中。

    顾云杳转过曲折走廊,在后院一处亭子里看到了定王的身影,一身紫红色长袍墨玉束发,单一个背影就让人无限遐想。

    定王是玉戎几个儿子里少有的风流性子,与其他几个兄弟都不同,他那副姣好的容貌也让他有风流的资本,据说就连柳轻盈第一次见到也是为他蹙了蹙眉。

    彼时她还是傅云,听柳轻盈提及到此人时,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一举手一投足间引了无数女子为他倾心。

    顾云杳赞叹着往亭子里走,她对美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曾拥有过,觉得除了赏心悦目以外,好像带来的都是麻烦。

    “云杳见过定王殿下。”她立在亭子外对定王玉非尘行礼,亭子里的都侧了目光看她,大多都是好奇,定王请了多久都没请来的人,今日终于是来了。

    玉非尘睨着眼前稚嫩的少女,微微一挑眉道,“顾小姐当真难请,不过来了便好。”这话原本是敲打的意思,顾云杳却只听到了最后两字,便好,那就是没事咯,于是心安理得的站着扫了一眼亭子里的情景。

    亭子是八角飞檐,每个檐下有一只小小的铜铃,风来便轻轻晃动,良久都没有声音,竟是几只哑铃。

    “顾小姐,当日你提及的问题今日也有了答案,你可知罪?”定王朝着站在一盘须发花白的人使了个颜色,后者一脸严肃威仪的看向顾云杳问。

    他眼中有很重的威慑之力,但这种威慑和皇室中人想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顾云杳还是一脸懵懂不知世事的反问,“云杳犯了什么罪啊大人。”

    此人有此仪态,八九不离十就是黎京掌管治安的廷尉,顾云杳心里长舒一口浊气,真是换个身份换种境遇,连这种小官都敢来吓唬人了。

    廷尉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你还敢狡辩,那女子已经承认了是受你指使杀了曹钰,连供认书都已经签了。”

    他为官多年,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这等小丫头随意找个吓唬吓唬就能哭着语无伦次,不知道为何定王殿下非要他出马。

    可左看右看,他说出去的话连余音都散了个干净,亭子外站着的小丫头还是一副我没听懂你说什么的样子,一双眼睛灵动的眨巴眨巴,直眨巴的廷尉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我看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来人,把人押上来。”廷尉气恼的挥手示意把人押了上来,他心里想,在定王面前连一个小姑娘都收拾不住,这脸可就丢大了。

    廷尉看着顾云杳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似是惊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在廷尉眼里那就是看到同伙后的诧异和知道接下来只能认罪了的表现。

    被押上来的就是那晚顾云杳在花树上的女子,虽然当时没看到她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却很难忘,尤其是笑起来的感觉。

    “又见面了,小丫头。”女子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见了定王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甚至跟她说完话之后,直接懒懒散散的倚在了柱子上。

    顾云杳舒展了眉头,笑着同她打招呼,“是啊,又见面了,这次不知道jiejie要送什么给我?”第一次见她是曹钰死的花树上,下面吊着曹钰的死尸,她们却平平静静的聊了起来。

    这一次是在定王府废弃的院子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顾云杳几乎可以想到这女子要说的话。呵~也不知道定王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样的人为他办事。

    定王也不说话,一脸笑意的喝着茶,倒是那位廷尉一脸胸有成竹的说,“她已经供认受你驱使杀人,你可还有话说。”

    看这两人还真是认识,这倒好办了许多,等会直接拿了人下狱,择日处理了便是。

    廷尉信心满满的想,将军那边也早就知会过,有定王在,顾将军也愿意给几分薄面,或者顾将军压根就希望这个出自乡野的丫头消失。

    听闻当年将军夫人早早就离开了将军府,期间有一段时间在黎京,可后来却不知为何南下,走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个小女孩,一走就是十年之久,难道这孩子不是将军的?

    廷尉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神情一时兴奋起来,“乖乖认了罪,也省的受皮rou之苦。”

    顾云杳一挑眉,神情还是有些茫然,歪着脑袋看了眼定王,又去看倚在柱子上的女子,“你,受我驱使?”

    女子笑眯眯的点点头,手指上绕着一缕乌黑似丝缎的长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那廷尉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前一句没人觉得有问题,他们给她设定的就是如此,可以堵了曹钰胸前簪子精准的质疑,也能解了把人吊上去的疑惑,因为这女子会武,且武功不弱。

    定王这时已经听出了她话里的不一样,皱眉刚要出声,一旁的廷尉已经很肯定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不然你怎么能让她为你杀人,还把尸体吊在了花树上。”

    顾云杳嘴角往上一扬,声音显得有几分愉悦的道,“那我若说让她自尽呢?”说着目光朝倚在栏杆的女子看去,后者明显一愣后也笑了起来。

    廷尉更是一愣,这……

    他没想到顾云杳会说出这话,不由的扭头去看定王,却见定王好看的眉微微的皱了起来,廷尉立刻就浑身一抖,垂头往后退了两步。

    “好了,顾小姐,今日本王让你来便是确定这女子是否受你指使,不过如今看来应该没错,你们似乎关系还不错。”定王自认风流的一挥衣袖,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站在顾云杳身后。

    他这才走出亭子继续说,“顾小姐,你可知道你杀的是何人,那是上军大将军曹烈的爱女,可是死罪。”最后一句说的凌厉威严,倒是让顾云杳对这个一直温吞模样的定王有了点别的评价。

    顾云杳再次行礼,“曹钰并非我所杀,至于她,我更不知道是谁,不过还真在曹钰吊着的花树上见过她,难道殿下是准备就凭这一点认定她受我驱使?还是准备凭这一点找个无权无势的我做替罪羔羊。”

    她的话锋犀利,让定王刚舒展的眉头重新蹙了起来,认真的打量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小丫头,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牙尖嘴利。

    “哦?不足以定罪吗?可这黎京中除了我父皇,我若想让你有罪,谁还救得了你?”玉非尘突然收了身上的温和,一身上位者的气势油然而生。

    他就不信他还治不住一个小丫头,和玉非寒有关系又如何,这件事就算是端王也一样救不了她。

    两人一个居高临下,一个宁折不屈,把一旁几个侍卫和廷尉都吓得不轻。

    “啊,我突然对这件事有些兴趣了,这小丫头,我喜欢。”倚在柱子上懒洋洋玩儿着头发的女子忽然开了口,美目一转看向定王继续道,“第二个要求已经做了,如若没事我便走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身形一转一跃之间,人就没了踪影。

    怪不得师浅雪追不到人,这样的武功,说不得叶无心也不是对手,顾云杳忽然就想看看两人对峙的样子。

    “来人,把她押下去。”定王有些不耐烦的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把顾云杳押着往外走。

    定王看着三人离开,一路静默的走出院子大门,忽然心情有些烦躁的扔了手中的茶碗,“去给查查,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太不像顾之曦,顾之曦没有这样的处变不惊,更不会有生死大事前的能言善辩。

    顾云杳被直接押到了大牢里,值得庆幸的是,这牢房明显是被人打扫过,周围几间牢房也并无人占据,似乎是把她一个人孤立了起来。

    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角落坐下,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竖起耳朵听四周,这牢房并不是廷尉府的,自然也大不了,只是定王把她关进来意思就明显了,不打算让她活着出去,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第66章 云姬

    顾云杳懒洋洋的靠着大牢硬实的墙,一只手闲闲的伸到眼前去摸阳光,除了一手灰以外什么也没摸到。

    “你倒是悠闲的很,不过这么强硬的驳了定王的面子,你真的不怕死吗。”来人一身素色衣衫,比她更懒洋洋的倚在大牢门上,一只手在看起来结实的锁上一点,啪嗒一声,那锁轻而易举就开了。

    女子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墙角明显是晒太阳的顾云杳道,“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惹上的是谁,又怎么被人算计到了如今的地步?”

    今日在亭子外,这丫头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只是她想不通,为何要与定王那样的人做对,还对的那么明显彻底,以至于让那个伪君子都恼羞成怒的以权势压人。

    顾云杳磨磨蹭蹭的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可这是大牢,四壁除了一扇牢门,哪里都一样,其实也谈不上怎么更为舒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