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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无名 第344节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故里

    刘备虽未退出南阳,不过随着宛城稳固,以刘备如今的状态,除非天助,否则想要从兵精粮足的张辽手中夺走南阳不啻于痴人说梦。

    刘备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目前将重心转移到迁民之上,能够触及到的地方百姓,都被刘备派兵驱赶向汉水一带,张辽自然不能眼看着刘备将南阳治下百姓给带走,接下来双方的战斗几乎都是围绕着百姓在战,张辽、魏延、崔耿三人分三路拦截,但饶是如此,宛城以南,还是有近三十万人口被刘备带走。

    消息传到睢阳的时候,中原战事基本已经落幕,曹cao退守青州,陈默这段时间在修改法度,同时在汝南一带实施军屯,一来可以再养一支部队,二来也是为防范孙策渡江北上,寿春虽然在陈默手中,但合肥被孙策掌握,战斗的主动权就落在了孙策手中。

    而陈默在巩固中原治安的同时,还要进一步限制曹cao,琅琊、泰山、平原都有重兵将曹cao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青州境内,并保持随时可以进攻的状态。

    “这刘备倒是会选时候!”睢阳大将军府中,陈默将南阳传来的书信递给荀攸和徐庶传阅,有些无奈道。

    如今刚刚打败曹cao,中原的事情千头万绪,新法要谨慎推行,不然朝令夕改,很容易折损朝廷威信,曹cao这边也要重新布署,而且今年中原大战,致使很多田地没有耕作,误了农时,眼看便要入秋,饥荒在所难免,赈济灾民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是大灾,但同样是陈默在中原树立自身形象的机会,就看这次调度是否及时,能否助中原百姓渡过这个难关。

    虽然也有人建议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曹cao彻底击败,但代价却是……中原数以十万乃至数百万的百姓会成为流民,会饿死。

    战争年代,朝廷只顾征战,不顾百姓死活,这是常态,但如今陈默已经据有天下大半,中原百姓与关中百姓对陈默来说没有区别,怎能不顾?

    彻底攻灭曹cao却是要以大半个中原沦为废土的代价,在陈默看来,这个代价太大,所以他只是在青州边界处命人多筑坞堡,防备曹cao反扑,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中原的治理上,大量的粮草源源不绝的从关中、冀州调来,为的就是让中原百姓能够活着渡过这个灾年。

    连曹cao都顾不上,陈默怎会在这个时候再掀战事,去伐刘备?

    “主公,攸以为,可将荆州牧之位许给刘备。”荀攸微笑着看向陈默道。

    陈默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荀攸笑道:“不错,正合我意。”

    孙策有自己的朝廷,陈默就是下诏,孙策也不可能应,但刘备不同,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虽然接手了刘表的大半基业,但毕竟不是楚王,所以朝廷的诏令对刘备还是有些效果的。

    荆州本就不是陈默的治地,刘备现在是实际荆州占有者,唯一所缺的,就是大义名分,如今陈默将这个大义给他可不是向刘备示弱,荆州的领土,可不止有南郡、零陵、武陵三郡,江夏、长沙、桂阳,同样是荆州的土地,暂时被孙策占据而已,如今有了陈默的诏令,刘备才是这三郡合法执掌者。

    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情,但有了这道诏书,就等于刘备随时有拿回三郡的理由,拿不拿是一回事,就算刘备没这个想法,孙策会怎么想,双方的结盟,本就是因为陈默战败曹cao带来的压力,现在有这根刺横在这里,相互戒备是肯定的,而且,刘备如今的发展空间可不多了,江东是条不错的路。

    “派人去朝廷,让陛下写好诏书,然后送去荆州给刘备,另外告诉文远,尽可能拿下新野,此乃荆襄门户,却也是南阳门户。”陈默看着众人笑道。

    “喏!”徐庶点点头,他是负责处理洛阳之间往来文书的,如今天子被囚于冷宫,陈默迟迟不回,也是给朝中那些朝臣一个威慑,这天下可无天子,却不可无他陈默,而且,接下来还准备封王,陈默准备建立王府,将朝廷迁回长安区,将朝廷跟自己的班底彻底隔离开,免得束手束脚,这个时候凉这些人一下,也让他们有个抉择的时间,所以这天子诏基本上就等同于陈默的诏书了。

    “主公,崔将军之事……”荀攸看着陈默,想问问崔权之事该如何处理。

    “通敌之罪不可赦,这件事,让南阳将人处决。”陈默明白荀攸的意思,崔耿是追随陈默多年的将领,算是心腹之臣,如今崔氏族长做出通敌之事,是否网开一面,但其他事情好说,这通敌之罪乃是底线,不可能赦免,能够放过崔氏,都是法外开恩了。

    有时候这家族之事太过难断,但底线却是不能碰的。

    “喏!”两人答应一声,也明白了该如何处理。

    “三日后,我准备去一趟徐州,一来是为徐州刺史之事,二来也回一趟家族,公达留在睢阳继续理政,短则半月,长则一月,我便回来。”陈默看着荀攸笑道。

    此番去徐州一来安抚徐州士绅,二来也是回一趟家族,毕竟他姓陈,有些事情是绕不开的,而且他也想祭拜一下兄长陈登,这是陈家之中,陈默最感激的一位,另外,他也想回乡看看,不知当年的庄园,是否还在?可还有人?

    “主公放心,如今诸多事情已然步入正轨。”荀攸微笑着应道。

    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步入正轨,陈默离开,也不会影响这些事情。

    “这些时日,你二人随我也费了不少心思,且去歇息吧。”陈默起身,舒展一番身体之后,看着两人笑道。

    “我等告退!”荀攸与徐庶起身,对着陈默躬身一礼。

    接下来的两日,陈默更多的时候是在接见各方前来拜见的士人,安抚人心,直到三日后,陈默带着典韦、徐庶以及随行亲卫去往徐州,如今中原虽定,但各地还有不少曹军残部落草为寇或是占山为王,也有一些士绅趁机拌做匪寇劫掠乡民,陈默的兵力多数都被安排在青州四周防备曹军反扑,所以各地治安眼下算不得太好。

    他不会高估自己的本事,所以此番出行,有近千人相随,以应付有可能的刺杀。

    事实证明,陈默这样的准备并非杞人忧天,刚刚离开睢阳不到百里,便遇到过三次刺杀,更遇到一次伏击,若非准备充分,如同往常一般只待数十人随行的话,还真有可能出现意外。

    也因此,陈默临时变道,放弃走萧县,从淮浦一带绕道去往徐州。

    “原本是准备回程时,再来这边,既然路过了,就回来一趟。”临淮,夏丘。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陈默有些感慨着看向身边的徐庶和典韦。

    “主公,我们不进城?”典韦有些疑惑的看向陈默。

    “不了,又是一番应酬,我们直接回乡。”陈默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夏丘县城,幼时在自己眼中雄伟的城池,如今回头再看,却小的可怜,城池没变,变得是自己。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陈默的亲卫来说,并不算多远,下午的时候已经赶回昔日的庄子。

    破败的庄子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农夫敬畏的目光,昔日数十户人口的庄子,如今能看到的只有几乎,大多数破败不堪,陈默带着人来到昔日故宅,小小的院落里,房梁已经倒塌,当初建的狗窝,都看不到了。

    “我自幼家贫,娘亲体弱,这宅院,便是我们家的全部,虽然贫苦,但日子过得却充实。”陈默有些感慨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周围荒废的景物,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当年太平教之祸,毁了多少人家?”

    “但若无太平教之祸,主公也未必有后来的际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大概便是如此吧。”徐庶也有些感慨道,就算是寒门子弟也没有这般贫苦,陈默能有今日之成就,还真是令人不得不敬佩。

    “当年哪会想这些?”陈默摇了摇头,怅然道:“有时候,人的成长,都是被逼的。”

    徐庶点点头,深以为然,都说乱世出英雄,又有几人知道,这英雄是在多少人的尸体中爬出来的?

    正自感慨间,却见一五十多岁的老者在几名农夫的簇拥下来到这边,被亲卫拦住。

    “让他过来吧。”陈默扭头,看向正跟亲卫说着什么的老者,微笑道。

    “小老儿见过……”老汉有些颤颤巍巍的看着陈默,不敢直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此乃当朝大将军,长陵侯!”典韦洪声道。

    “见过长陵侯。”老丈连忙躬身道,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不妨碍知道这事位大人物。

    “免礼吧。”陈默伸手扶起老者,笑问道:“老丈是此间里正?”

    “正是,老朽迁于此地已有二十余年了。”老者连忙道。

    “二十多年啦,这时间有时候过得挺快。”陈默点点头,站起身来,看向老者道:“老丈,这些年,可有见过原本居住于此的人回来?”

    “原本居于此处?”老者瞬间明白了,这是黄巾之乱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如今飞黄腾达了,回乡来看,连忙点点头:“有的,有的。”

    “哦?”陈默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连忙笑问道:“如今可还在?可否带我去见?”

    “当然,侯爷请随我来。”老者连连点头,转身对着身边的一名农夫道:“快去告诉那程瞎子,贵人来了,让他出来迎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故人

    “你是此地二十多年前的住民?”看着眼前被称作程瞎子的男人,陈默皱了皱眉,对于眼前之人,并没有印象。

    “我家婆娘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我是跟着她来的。”程瞎子颇有些拘谨:“当年太平教作乱,杀到这里的时候,庄子已经乱成一团,我那婆娘刚死了儿子,她汉子也被砍死了,我不忍心救下她,跟着我一起走,后来太平教败了,我瞎了只眼,又被扣上了乱贼的名声,也不能当兵,就跟着我家那婆娘回到这里安顿下来。”

    “可否让我见见?”陈默笑问道。

    程瞎子点点头,连忙进屋将自家婆娘叫出来,已经四十多岁的妇人,看上去却比里正还老,看到陈默,有些茫然。

    “张婶?”陈默看着这老妇,依稀能够认出一些以前的样子。

    “后生,你是……”张婶显然没有认出陈默来,毕竟当年离乡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却已经过了而立。

    “放肆,此乃……”一旁的典韦皱了皱眉,这妇人好没规矩。

    “闭嘴。”陈默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妇人道:“陈默,陈二狗。”

    “二狗,你……婶……我当年并非有意……”张婶有些手足无措,她还记得当年因为儿子死,骂过陈默和他母亲,她以为陈默是回来寻仇的。

    “婶婶,阿多的死,我也难受。”陈默安抚道:“至亲死了,谁都会发疯,这次我回来,就是来家里看看,还有没有乡亲活着,大郎还有阿呆现在在我身边,大郎现在已经是将军了,还有阿呆,他现在在洛阳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在陈默的安抚下,妇人总算是平静下来,随后却是痛哭起来,当年那段回忆并不美好,整个庄子,如今活着的,可能就这几个了,看到陈默,忍不住想起当年死掉的儿子,还有当年那段不堪的往事。

    “二……”哭过之后,张婶渐渐平静下来,看着陈默,张了张嘴,但又觉得再叫二狗有些不合适,唤名字的话,有些不敬,毕竟陈默如今身份跟往日不同了,不能随便乱叫。

    “我表字伯道,婶婶唤我表字便可。”陈默笑道。

    “伯道,你现在……出息了?”张婶有些拘谨道。

    “嗯,也是走运,败了一位名士做老师,后来步入仕途。”陈默也没说自己的身份,他很清楚,对于乡民来说,大将军,长陵侯是什么,也没个概念。

    “那便好,咱们庄里,也算出了个大人物。”张婶有些伤神,陈默虽然没有明说,但大郎还有阿呆如今都有了官身,想必也是陈默的功劳,想想也是,整个庄里,也就陈默识字,自小也懂事,看着就跟别家的孩子不一样,如果自己儿子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也能混个官身。

    “娘,何人来了?”正叙旧间,却见另一家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名农妇有些畏惧的看着陈默,见陈默看过来,连忙低头一礼。

    “快过来,这位便是我们庄里出去的,以前跟你兄长一起长大,如今也是个大人物了。”张婶连忙将农妇拉到身边,对着陈默道:“伯道,这是我女儿,快叫人。”

    却是张婶后来跟了程瞎子生的女儿,样貌尚可,眼神里透着几分拘谨和畏惧,闻言赶忙施礼。

    “不必多礼。”陈默伸手虚扶,微笑道:“我与阿多是故交,算起来,你称我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民女不敢高攀。”妇人连忙低头道。

    “此番回来,是路过此地,也没带什么东西,这里有枚玉佩,权做是见面礼,以后若需要帮助,可持此物去寻那夏丘令,我与他有些交情。”陈默在身上摸了摸,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递给妇人笑道。

    “还不快谢过侯爷!”妇人懵懂,一旁的里正却是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玉佩不凡,是外面有钱都买不到的,而且上面还刻着陈默的印,这东西在很多时候可是身份的象征。

    少妇懵懂不知,却也习惯的服从,向陈默谢礼。

    “罢了。”陈默摆摆手,起身看向众人道:“公务在身,便不多留了,稍后我会知会夏丘令,婶婶有事可以去找他。”

    “伯道这便要走?”张婶有些不舍的起身道,毕竟陈默这些人,算是她不多的旧识,有些像娘家人的感觉。

    “嗯,俗务缠身,不便多留,婶婶保重身子,以后有时间了,我会带娘亲回来看看。”陈默笑着点头道。

    “多回来看看。”张婶一直把陈默送到庄外,不舍的喊道。

    “婶婶请回吧。”陈默上了车架,对着她摆手笑道。

    张婶一直看着车队远去,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车厢里,典韦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既是主公故旧,何不送往县城照顾?”

    “帮人需有度,这乡里人,有其淳朴的一面,但人心这东西,最是难以把控,如果没有或许不会过于念想,但若有了好的,往往会想更好地,如今正好,稍后通知那夏丘令照拂一二,让他们能好过些便是,寻常人一辈子,其实若不生贪念,能够吃饱喝足,日子有个盼头,就够了。”陈默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想端架子,只是他不想帮出一个仇人来,这根大郎,跟阿呆的情况不同,有时候,不在一个层面,很难真的融洽在一起。

    “事事练达皆学问,典将军平日里,也少不得一些亲朋故旧前来相投吧?”徐庶笑道。

    “是有些麻烦!”典韦想了想,虽然有些无情,但很多时候不是不想帮,而是帮着帮着,有些人都会把你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典韦骁勇善战,对敌人那是千军万马都不带怕的,但对于这些亲朋,有时候真烦。

    “得立下规矩。”陈默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道:“此番能够遇到故人,也算不错。”

    以后或许很难回来了,说实在的,也没什么牵挂,跟张婶固然有能够重逢的惊喜在,但就像了了一桩心愿一般,他的家,毕竟已经不在这里了,对着故乡的怀念,也随着这次回来而渐渐消弭,就像那已经破败的老家一般,其实真看到了,却没有太多怀念了。

    一行人离开夏丘之后很快进入下邳境内,早已得到消息的陈珪已经派人前来迎接,虽然从没来过,但毕竟是陈家血脉,陈默这次也是回乡祭祖,当真正见到年迈的陈珪时,昔日很多不满、怨恨的情绪也终究消散了大半,毕竟陈登确实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帮助,不管原因如何,但陈默有今天,陈家暗中对自己的帮助的确不小。

    第三百九十四章 阳谋

    下邳,陈登当年死于广陵之后,便被带回葬于下邳城外。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可悲的,看着不过五十,却已苍老的如同行将就木的陈珪,往日的恩怨,陈默实在没心思继续去追究了,哪怕看在陈登的面上,陈默也不可能去追究上一辈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