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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骗你的,这是平康坊的小香雪送我的诗。” 桓煊二话不说,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 桓明珪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你你你……桓子衡你竟然撕掉美人给我写的情诗!此仇不共戴天!” 桓煊掀了掀眼皮:“撕情诗算什么,我还能撕你。” 桓明珪冷笑三声,忽然抓起一块鼓楼子朝桓煊扔过去。 桓煊立即躲开,可rou馅里的油还是洒了他一身。 这羊rou馅可不是随随做的,一股羊rou的腥膻气,桓煊差点没吐出来,“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堂屋,冲进浴堂。 待他洗干净身子换了身衣裳回到席间,桓明珪已经趴在案上醉倒了。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哑然失笑:“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似的。” 桓煊叫人将桓明珪扶去厢房,又让内侍撤了食案换上茶床。 长公主向驸马使了个眼色。 驸马借口更衣,起身走了出去。 堂中只剩下姐弟俩,长公主从侍女手中接过个一尺见方的檀木匣,然后屏退了下人。 她将匣子打开,竟是满满一匣子上好的真珠宝石,在灯火映照下放出璀璨的光芒。 长公主将匣子往弟弟面前一推:“你收着。” 桓煊忙推辞:“多承阿姊之恩,三郎愧不敢受。” 他顿了顿道:“且我不缺财帛。” 长公主乜他一眼:“知道你不缺钱,但这是阿姊的心意。你和萧将军昏礼阿姊是不能来了,这贺礼先给你。” 桓煊这才道:“多谢阿姊。” 长公主道:“我是你亲姊,同我客气什么,要是你有心就回京看看我们,记得带上我的小侄儿小侄女。” 桓煊道:“我曾答应过父亲,此生不再入京。” 长公主道:“桓煊不能入京,你现在还是桓煊么?” 桓煊默然。 长公主道:“父亲不过是怕你将来后悔不甘,可若是你后悔不甘,要拿回你的江山,又岂是一个承诺可以约束的?” 桓煊点点头:“我明白。” 长公主欲言又止道:“你走前真的不打算去见太后一面?” 桓煊道:“请阿姊替我保守秘密。” 太后至今不知他未死,那日丧钟响起,她悲号一声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有些神智不清。 长公主叹了口气:“昨日我去看过她,太后自你……之后精神一直不好,白日里也开始呓语了……” 她似乎分不清死去的是长子还是三子,清醒的时候不发一言地一个人呆坐着,糊涂时就喊长子的名字。 桓煊漠然道:“桓煊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我和她再无瓜葛。这样于她于我都好。” 长公主知道他永远不会原谅太后向萧泠下毒,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劝他与母亲和解,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两人说完话,驸马也从净室回来了。 桓煊向长公主道:“阿姊还怀着身孕,我就不久留你们了。” 长公主眼中泪光闪烁:“三郎,你们要好好的……” 他隐瞒身份悄悄出城,长公主自然不能去相送,这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桓煊也不觉动容,长揖至地:“阿姊保重。” 他将两人一直送到门外,送上马车,又目送着马车驶出山池院,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这才折返回去。 …… 长公主和驸马刚走,高嬷嬷从蓝田侄儿家回来了,她的侄儿又生了个小侄孙女,她前阵子去吃满月酒,又在蓝田住了段时日。 桓煊将高嬷嬷叫到院中问道:“嬷嬷打算住在蓝田还是住在王府或山池院?” 老嬷嬷一听便拉下脸来:“殿下是嫌弃老奴不中用,要将老奴扔下?” 桓煊一怔,高嬷嬷自小照顾他长大,他当然不想与她分别,但她毕竟年事已高,又有个愿意孝顺她照顾她的侄儿,她实在没有理由跟着他去河朔。 “京城到河朔千里,且北方冬日酷寒,我担心……” 不等桓煊说完,高嬷嬷便道:“担心老奴撑不到河朔?未必河朔就没有老妪了?殿下且放心,老奴这把老骨头可硬着呢,老奴不替你们把小世子小郡主带大还不舍得死。” 桓煊无奈道:“嬷嬷,我已经不是亲王了。” 高嬷嬷拍了拍脑门:“瞧老奴这记性,那就是小小郎君小小娘子。” 桓煊道:“嬷嬷真的要随我去河朔?你在蓝田有亲人……” 高嬷嬷道:“人家有自己耶娘要奉养,老奴去凑什么热闹。” 她顿了顿,昏花的双眼中忽然放出光芒,跃跃欲试道:“老奴这一辈子最远只去过蓝田,也想一路长长见识呢!小郎君别嫌老奴老,老奴是人老心不老。” 桓煊忍不住笑了:“好,那我就带着嬷嬷去领略一下大好河山。” 三日后,桓煊启程离开京城。 他的三百亲卫毫不犹豫决定追随他去河朔,加上长公主拨给他的一百侍卫、府中愿意跟去河朔的奴仆,总共约有近五百人。 五百人的队伍离开京城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长公主索性给了他们一个使节团的身份,光明正大去三镇“劳军”。 …… 河朔三镇节度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