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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了妻子一眼,意味深长道:“若到时候你还想见他。” 皇后看皇帝神色,便知他心意已决,噙着泪道:“陛下好狠的心……” 皇帝闭上双眼,仰躺在引枕上,不再说话。 皇后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默默退了下去。皇帝会在小事上宽纵她,但毕竟是九五至尊,他真正决定的事,从来不是她能左右的。 ……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庭中积雪渐渐融化,倒比冰天雪地的时候还冷,桓煊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让内侍将门帘卷起一半,他透过琉璃屏风,能看见门口的情形,若是萧绥绥出现,他立即就能看见。 奈何他日日等着,从天明等到黄昏,也不见她出现。 这时候他已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他都在床上趴了快两旬,都亭驿离齐王府又不远,萧将军便是日理万机,也不至于那么多天都抽不出一时半刻来看看他。何况皇帝已将桓熔谋逆案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审理,摆明了不会徇私,她没有多少事情可做的。 桓煊实在不明白,他刚受伤时萧绥绥明明着紧得很,不但亲手给他缝伤口,还在床边守着直到他醒来,虽说他受伤和她部下有关,但若是她心里真的没他,这些事也用不着亲力亲为,遣个下属守着等候消息便是。 正思忖着,便有内侍入内禀道:“启禀殿下,豫章王来了。” 桓明珪这厮倒是跑得勤,桓煊不稀罕见他,想装睡打发他回去,那内侍又道:“崔驸马恰好也来了,两人的车马正好在门外遇见。” 崔驸马不比豫章王,不好随意打发,桓煊只得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豫章王和崔驸马一前一后走进他寝堂。 两人解下裘衣交给内侍,露出内里的衣袍。豫章王已迫不及待穿上了新裁的春衫,一身飘逸的鹅黄嫩绿,像是灞水边刚冒头的柳芽,崔驸马却是一身筠雾色的竹叶暗纹圆领袍,在豫章王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端庄持重。 叙罢礼,寒暄毕,桓煊命内侍看座奉茶,向崔驸马问道:“长姊的风寒好些了么?” 崔驸马点点头:“劳殿下挂心,已好些了,只是公主生怕过了病气给殿下,等痊愈再来探望。” 桓煊道:“我的伤没什么大碍,长姊有了身孕,安心将养要紧,待我伤好些去府上看她。” 崔驸马提起这件事便有些不豫,那日大公主半夜被皇后急召入宫,回来时眼睛肿成了胡桃,左边脸颊还有一个红红的掌印,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说,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一个人,愣是一夜没睡着,翌日早晨便说腹痛,连忙请了医官来瞧,才诊出她已有了一个月身孕。 她在这些事上本就心大,近来又因为桓熔的事辗转反侧、茶饭不思,更没把身体的变化放在心上。 大约是前一日入宫被折腾得不轻,她刚诊出喜脉便见了红,医官又是施针又是用药,好歹算是将胎稳住了,一转头又发起了风寒。 驸马每日从御史台回到大公主府,便寸步不离地在床边守着妻子,只要他在,端汤喂药便不肯假手别人。到这两日她风寒渐愈,脉象也稳下来,驸马这才抽出空来探望齐王——也是大公主不放心这个弟弟,非要遣夫君来看一看才安心。 桓煊知道崔驸马心里记挂着他长姊,也不久留他,看他一杯茶饮完,便道:“长姊那边不能离人,我就不留驸马了,他日再好好叙一叙。” 崔驸马如蒙大赦,便即起身告辞。 待崔驸马走后,桓明珪笑道:“别看这崔十四郎平日总是一副冷脸,真遇上事,他比谁都护短。听说御史台审太子那些僚佐,他背着大公主出了不少力。” 大公主哭着从皇后宫中出来,脸上带着那么显眼一个巴掌印,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桓煊道:“长姊和桓熔是自小在一宫中长大的,情分不比别人,她心里肯定不好受。驸马私下里做的事,别叫她知晓。” 桓明珪道:“这是自然,我省得。” 桓煊又叫来高迈道:“去小库里取些安胎补血的药材给长姊送去,还有一些小儿用的薄绢软缎、金玉器玩,也拣几样好的送去。” 桓明珪纳罕道:“你连妻室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桓煊耳朵尖一红,欲盖弥彰道:“人情往来总要用到的,有备无患。” 其实这些东西是他征淮西前便开始陆陆续续找工匠打的,反正要替未来的王妃打簪钗,便将小世子小郡主的也一起打了,省得临到头时手忙脚乱。哪知道回来一看媳妇飞了,孩子自然更没了影子。 桓明珪也不拆穿他,抿了口茶道:“大理寺和御史台这阵子正在加紧审桓熔的案子,陛下给了时限,要他们在二月初十前审结。” 他顿了顿,看向桓煊:“你有什么打算?” 桓煊佯装不明白他的话:“我能有什么打算。” 桓明珪直截了当道:“储君之位不会虚悬太久,桓熔的案子一审结,陛下和朝臣便要商议立储之事了。” 他说得这样明白,桓煊也不好再回避,便道:“陛下不止我这一个儿子。” 桓明珪虽然隐约猜到他的想法,此时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但站在他的立场,却不好多过问,只是道:“你想清楚了?” 桓煊微微颔首:“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