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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手中的发丝,起身去净房洗漱,然后回到床边更衣。 却不知身后的人早已醒来,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 为了怕吵醒她,他没点灯,屋子里一片昏暗,只能分辨出他背影的轮廓,他的肩背挺拔,随意地站在那里便如青松翠柏。 随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穿上外衫,系上玉带——上面还坠着她上回从青龙寺顺便求来的锦囊。 他转身的刹那,随随立即闭上眼睛。 桓煊俯下身轻触了一下她的嘴唇,抬手抚了抚她脸颊:“等我回来。” 随随仍是睡熟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很快就回来,”桓煊又道,“你别搭理桓明珪,他是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子,专会骗你这种老实巴交的女子。” 随随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好在屋子里昏暗,桓煊没发现她神情有变,转身向外走去,走进浅淡的晨曦里。 …… 神翼军开拔后又过了一旬,随随去了趟脂粉铺。 刚出常安坊,果然又有一人一马悄悄坠在他们身后。 到得市坊,她和春条下了车闲逛,又有个挎着竹篮穿着青布衣裳的妇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随随只作不知,逛了好几家铺子方才对春条道:“口脂快用完了,我们去常家脂粉铺看看。” 那青衣妇人果然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到得脂粉铺中,随随让春条在楼下等,自己跟着店伙上了楼——如今她有诰命在身,手头宽绰又时常光顾,由店主人亲自在楼上接待说得过去,春条半点不起疑,一进铺子便被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香膏吸引了目光。 随随上了楼,进了内室,店主人已在里头等候着,行礼毕,便道:“启禀大将军,上回跟踪大将军到灵花寺那人的底细属下已经查出来了,是武安公府的人。” “武安公府?”随随皱了皱眉,她不记得桓煊与武安公府有什么过节,再说即便真有过节,在朝堂上使绊子便是,盯着一个外宅妇做什么。 莫非是与她有过节?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她与武安公府的人连照面都不曾打过,怎么会得罪他家的人? 随随百思不得其解:“可曾查清楚是武安公府哪一房哪个主人指使?” 店主人道:“回禀大将军,若是没查错,当是武安公世子赵清晖。” 随随越发莫名其妙,她与那个病秧子并无瓜葛,更别提有什么旧怨,她小时候来长安,赵世子怕还在襁褓中呢。 莫非是新仇?她想起有一日也是在市坊,武安宫世子的车驾差点撞上她和春条,还害得他们洒了一身酒,可该记仇的也是他们,何况谁会为这点小事费劲盯梢? “知不知道他为何找人盯着我?”随随道。 店主人有些欲言又止:“赵世子与太子妃是姑表亲,属下揣测或许是这里边的缘故……” 随随这才想起有这层关系——京城世家勋贵之间关系盘根错节,谁和谁都沾亲带故,随随从小不在京城长大,连自己有多少亲戚都数不清楚,别说阮月微和赵清晖的关系了。 店主人又道:“属下还查到,这赵世子从小对太子妃有些……” 他拧着眉头想了半晌,方才找到个合适些的词:“有些执念。” “哦。”随随恍然大悟,又是为了她这张脸。 可她还是不明白赵世子的用意,她和阮月微确实生得有几分相似,但也仅限于容貌,身世、作派、性情,全都大相径庭,桓煊之所以把她当替身,也是因为恰巧在山中救了她,为了自欺欺人还得让高嬷嬷费劲地打扮她、教这教那。 以武安公府的财势,要找个和阮月微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应当不是什么难事,他为什么要冒着得罪齐王的危险来招惹她? 随随越发觉得难以索解:“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吗?” 店主人道:“属下查到赵清晖的亲随与市井间的一伙闲子打过交道。” 他顿了顿道:“这伙人的头领叫朱红锦,家中行二,又称朱二郎。这伙人白日里聚赌,夜里便无恶不作,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拐卖妇孺……长安城里这些案子总有一半是他们所为,那朱二郎听说是背后有人,连京兆和金吾卫都拿他们没法子。” 随随点点头,高门大族里有很多肮脏事,不便自己人出马的,便要由这些凶徒去办,所以这样的人通常有靠山,只要不捅大篓子,掌握着分寸,是不会被连根拔出的。 这样的人往往还和城外的匪类有所勾结,方便将拐骗来的妇孺和偷盗的赃物转移出去。 赵清晖和这些人搭上线,其用意或许比她料想的更为歹毒。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店主人问道。 随随沉吟片刻道:“不必,先弄清楚赵清晖究竟想做什么。” 顿了顿道:“我本来就要离开长安,若是能借他们的手也好。” 她本来是打算找机会悄悄离开,不告而别,但那样的话齐王府的侍卫定会四处寻找,脱身反而不易,若是能借此机会离京,倒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派人盯着他们,别打草惊蛇。”随随道。 店主人道:“属下明白。” 随随本来计划等桓煊出征便离京,不过既然打算借赵世子的手离开,她也就不急了,河朔那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果,她即便离开京城也是先找个地方调养身体和习武,这些事在山池院也能做。